曲水流觴暮紅樓 八(下)
作者:
陳琢瑾 更新:2016-05-18 09:35 字數(shù):1979
而陳瑾軒這邊,先是見著解元氈送來許多天前的那封信,接著沒過兩天又收到郁曼琳寄來的這第二封,心里便越發(fā)的覺著解元氈的可氣,而對郁曼琳那天言語的無禮竟也不再計較了。只是陳瑾軒對于郁曼琳那天說的話始終是不能原諒的,在他看來,那些話是有辱自己聲譽的,所以盡管對于郁曼琳的無禮他已不計較,但在她為那話鄭重道歉以前,他也不打算與她恢復(fù)從前的交往。
于是就這樣,又過了將近一周,郁曼琳依然沒有見著陳瑾軒的回復(fù),他既沒有再來看她,也沒有寄一封信來。郁曼琳想不出他何以會如此,也更想不到自己那些隨口的氣話在陳瑾軒看來有多嚴重。她只是覺著,到底陳瑾軒是個無情的人,必然是因他如今有了那個卓小姐,便將自己視為了可有可無的人,所以才會這般的不在乎。
只是她如此的認定陳瑾軒于自己的不在乎,倒反而沒了此前的那般灑脫,一時間,在她心里,陳瑾軒儼然就成了她的命一樣不可或缺。她如此的想著、夢著,甚至每日不斷的寫著一封又一封的信,以此來舒緩心里的郁結(jié),就連如今那信里的文字也沒了以往那些冠冕堂皇的修飾,倒是如她滴在信紙上的淚水一般叫人生憐。
陳瑾軒見著她這一封又一封的信,于是終于硬不下心來,反倒覺著自己對她似乎有些過于殘忍。于是這天也不管天下著細雨,就往郁曼琳住的那幢小洋樓去了。
郁曼琳見著他終于來了,禁不住一臉的歡喜,將他迎進屋里,笑著溫婉的問了他早前生病的事,端了一杯奶茶遞到他的手里,與他相對著坐下。
這時她那眼里就已禁不住的落下淚來,一面拿手絹輕拭著眼角的淚水,微垂著目光不讓陳瑾軒見著她微紅的眼睛,委屈的小聲說道:“是不是你就要和那個卓小姐結(jié)婚了,所以就不再在乎我了?”
“不是的。”陳瑾軒見著她幾乎要將整塊手絹都沾濕的淚,只覺著心里也隨之一陣酸楚。
“就算你和卓小姐結(jié)了婚,也不要疏遠了我,好嗎?”郁曼琳自己這樣說著,心里越發(fā)的酸楚,甚至顧不得平日的矜持,幾乎失控一樣儼然已泣不成聲。
陳瑾軒心痛的看著她,“我并沒有想要結(jié)婚。”他心知自己的確是不想結(jié)這婚的,只是卻也不知最終能否如他的愿。
“這世上不會有哪個女人像我這般愛你的,除了你,我從來也沒有愛過任何一個男人。就算你和那個卓小姐結(jié)婚,也不要愛她,好嗎?”郁曼琳忍了好一會兒的眼淚,才終于又抽泣著擠出一句話來,“雖然過去我對你說的話聽著灑脫,但其實在我心里卻是做不到那樣灑脫的,我只是不愿見著你為難,所以才會對你說那些,其實我怎么可能再去和別的什么人成個家。”
陳瑾軒聽了郁曼琳這話,竟也不假思索的信了。想來對任何人而言,于自己樂于聽到的話也都總是容易輕信的。
郁曼琳此時的話都是肺腑之言,只是這也僅限于此一時。她希望陳瑾軒始終會像此前那般愛她、在乎她。但她想的也僅此而已,于她而言,在她與陳瑾軒之間,就像這般的維系下去,不進且不退,是再好不過的。
只是陳瑾軒的心里卻還有著一片無邊的希望,那希望令他誤會了郁曼琳此時的那一番話,直教他相信,縱然是一意孤行的做出眾叛親離的事來,他也不會是孤獨的,此刻的他堅信自己的身邊至少永遠會有一個郁曼琳。
回到家里,陳瑾軒便尋著宋云萍,想要將自己在心里藏了許久的話都說出來。他清楚,這樁婚事能否取消,關(guān)鍵是能否說服自己的母親。至于他的父親,雖說最初是他與卓家定下的這門婚事,但對于此事他自始至終都是持著順其自然的態(tài)度。而卓竟宜就更不用說,陳瑾軒早就看出他不過是個勢利的小人,如今必定是巴不得這門婚事不成的。至于卓依伶,他想、雖然如此會要傷了她的心,但畢竟她還是年青的,還有著長遠的青春年華去遇見更好的人、更唯美的愛情。
宋云萍見陳瑾軒一回到家里便一臉嚴肅的對自己說有話要講,于是不禁有些費解的問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嗎?”
“倒沒什么事。”陳瑾軒這時依然有些猶豫,但他也知道,這些話即便今天不說,早晚也是要說出來的,“我最近總是在想,兩個人若然彼此間只覺著是有親情而沒有愛情,如此的共處一室同榻而眠的生活在一起許是不會幸福的。”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宋云萍聽了他這些話,卻只是平和的一笑,“你和依伶從小一起長大,小的時候就像兄妹一樣,此前又有幾年沒見,如今忽然就讓你們結(jié)成夫妻,一時間要把這關(guān)系轉(zhuǎn)變過來,難免會覺著有些不習(xí)慣。”
“其實我想要跟您講的是……”
“等你們結(jié)了婚在一起生活一段時日,自然就會習(xí)慣的。”宋云萍只如此的說了一句,打斷了他的話,面露一絲和藹的微笑,從那張圈椅上站起身來,上了樓去。
在宋云萍的心里,對陳瑾軒的心思是有著幾分猜測的,于他近日來一些細微的反常也是有所察覺。但這宋云萍畢竟不是尋常的女人,她素來是有著自己的持家之道,雖說于平日的一些小事上,她是極其開明的,但逢著陳瑾軒的婚姻這樣一樁大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由著他去任性妄為。
而這時的陳瑾軒一個人愁眉緊鎖的坐在客堂里,望著緊閉的窗外空濛的雨中深灰的天井,就仿佛是見著這亂世的年月霉爛的世道,盡似他此時的心緒,儼然一片飄搖的落葉,無奈又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