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的喪禮

    “小塵，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你來做我的伴娘！”小茶強迫著。小塵倒抽一口冷氣：“小美妞，你沒有搞錯吧？真有幾千里的，坐火車到你那兒，我這把老骨頭還不散了呀。”“塵掌柜，你就不能奢侈一回呀？好歹為我坐一回飛機？放心，所有費用包我身上的！”小塵嘻嘻笑著：“才不。誰的錢都是錢。你沒有發現？淘寶人都有些自虐的！”小茶哈哈大笑。“是的，每一個都很努力，就舍不得把自己努力的成果浪費絲毫。話說回頭，我結婚，是大喜，你一定要破格！到時，你結婚姐也飛去！”

    小茶是小塵做淘寶之初認識的。那時天天泡論壇，什么都是菜鳥，一樣不懂。新店鋪都想著跟老店鋪做個友情鏈接，沾沾人氣。小茶那時已經是五鉆的“老賣家了。”小塵涎著張臉，要求和小茶友情鏈接，小茶一點沒有大賣家的架子，一口答應了。過了好一會兒，小塵憋紅了臉，斯斯艾艾地說：“可是，我怎么也鏈接不起來。”小茶哈哈大笑，手把手教會小塵。看小塵寫的小內內描述可愛，還從小塵店里拍了兩套情侶**。小塵那個感激呀，要是見著真人，鐵定抱著小茶當西瓜啃了。

    小塵在手機里日歷上做了記號。小塵想好了，提前三天坐火車過去，要是小陽不忙，拖他一起去。兩個人好久沒有出去放松了。權當旅游吧。因為答應做伴娘的，小塵在淘寶上搜了一堆伴娘服，然后從里面選了件最貴的，拍了下來。

    之后小塵更瘋狂地忙碌起來，這個關鍵時刻要離家近一周，小塵要做好各種準備。天天泡在廠里，幾乎很少有時間上電腦。還有幾天就要去小茶的城了，小塵想著進店鋪后臺，查看直通車費用，要預留大批資金在上面保證直通車的正常運轉。右下角彈出論壇新聞，小塵隨手關閉，這些現在幾乎都沒有閑情再去理它們了，幾乎瞟一眼大標題，就直接關了，今天頭條是：“淘寶店主連續工作，累死在出租屋。還有幾天就做新娘了。”又是標題黨。小塵習慣了這些新聞，為了拼點擊，標題都是這么駭人的。

    直通車真燒錢，現在平均每天要二千以上。小塵放到上面的錢款，眼睛一眨就燒掉了。小塵趕緊又往賬戶上打了兩萬元上去。心里突然咯登一下，她趕緊找剛才的新聞，點開新聞一看，眼前直在轉。店鋪名字打著馬賽克。人名也是化名。小塵莫名地緊張起來。小茶是做化妝品的。價格特別公道，小塵去她店里拍了很多次，小塵點開自己的已買到寶貝，進入小茶的店：“小茶乖乖，出來接客！”小塵有意歡快地叫著。可是，旺旺頭像灰著。小塵慌了，點進小茶的首頁，看不出任何異常，可是，旺旺都灰著。小茶哆嗦著點開剛才那個新聞：“據鄰居說，小姑娘很勤奮，正常除了搬運貨物，幾乎不下樓。出事的當天，鄰居是到她店鋪寄快遞，敲了很久，門都沒開。后來還是警方撬開了大門。發現該店主已經去世。電腦還開著，出租屋里還有店主準備新婚的禮服。她的家人正在往這里趕。”

    小塵開始摸自己的手機。她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抖得無法翻找通訊錄了。小塵摸到小茶的號碼，撥了出去，一直撥一直撥，先是無人接聽，后顯示關機。小塵放聲哭了起來。她知道，小茶的手機，被她打得沒電了。她的小茶，再也不會接聽手機了。小塵抱起伴娘服，直接一人坐了飛機，往小茶那里飛去。

    小塵去得有些晚了。已經有人開始料理小茶的后事了。小茶的新郎執意要跟她完成婚禮。所有的賓客都按參加婚禮的禮儀，參加了婚禮，然后是小茶的喪禮。小塵一直想找個機會，陪陪小茶，和小茶說說最貼心的話，可是喪禮規矩太大，小茶被安置在冰棺里，小塵只能和在人群里，遠遠望著小茶，傷心落淚而無可奈何。只是小茶是兇死的，死之前一定經歷過很痛苦的掙扎，一點不像一個花季女孩，整個人烏紫變形，小塵淚眼朦朧，想著小茶生前那么愛漂亮，自己賣化妝品，常常上自己的自拍照，小塵就想著，要是能幫她好好化一下妝多好呀。可惜小塵沒有說出口，嚴格的喪禮風俗，使得小塵覺得這樣的提議，多么不合時宜。

    新郎到底是男人，沒有看出多么痛不欲生呼天搶地，倒是小茶的父親，一個大男人，哭不能放聲，壓抑的悲鳴引得所有人落淚。望一眼如花似玉的女兒，根本站不住身子，全靠兩邊的人扶著，雙手一直抖一直抖。

    小茶**過小塵多少次，等我結婚，我們倆都放一個長假，把咱們的城，領你轉個遍！葬禮結束后，小塵一分鐘也沒肯耽擱，這個城市，沒有了小茶，小塵一分鐘也不肯停留了。小塵剛趕到家，客服就來催了：“塵姐，褲子生產速度還要加快，又欠下幾百條了了。”小塵應著：“好好，這就抓緊！”客服又說：“你看一下退換率，感覺現在退換越來越多了。”小塵警覺起來：“什么原因？”“尺碼大小把握不住。我們也推薦不好。大批糾紛，不推薦吧，賣不掉。推薦吧，退換郵費全要我們負擔。”

    小塵到了廠里，找姐姐：“褲子生產力度還要加大。又欠客人貨了。”姐姐有些為難：“面料都是從市場拿的，上一批和下一批厚薄嚴重不一，彈性也不一樣，大小很難把握。再加大力度，費用太高，褲子成本變高，你掙錢也有限。”小塵能理解姐姐是為她著想，可是，現在不是上了臺子下不來了嗎？再說，欠客人貨總不能一直欠著吧？

    姐姐無奈，再次購進了一批機器，招了大批工人，開始加班加點生產。小塵事后才想了過來，這個過程，頗有些像她飆車，只不過車子她熟，掌控自如。這一次，她已經到了失控邊緣了，只是自己渾然不覺。

    飛來橫醋小秘書

    天時的ＱＱ好久沒有亮過。小塵忙得也無暇過問他是否好了。可是這天，天時ＱＱ又亮了：“您好，我是天總的秘書，天總讓我捎信給你，他一切都好。這兩天，我和老公一起去澳大利亞看天總，您有什么話要帶給他嗎？”小塵樂了：“噢，就說，他最好別回來了！我欠他的錢還沒湊夠！”“你說話真有趣，難怪我們天總喜歡和你聊天。”小塵繼續樂：“我知道你呀，那個秘書小丫頭。聽說是個市長千金？”小丫頭一愣：“怎么天總連這個都跟你說？”小塵樂：“這也不是什么秘密呀。再說了，天總的秘密我都知道。”“噢，天總喜歡你，我們公司人人知道。”小塵嗆了一下：“這個可不能瞎說。我自己有男朋友的。是要結婚的那種。”秘書說：“好，我下線了！等我回國再聯系你哦！”

    小塵發了會兒愣。天時是個長者，小塵確實很喜歡他的敬業甚至玩命。自己現在一頭扎進這個廠里，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天時影響。不過，小秘書的出現，倒是敲了小塵一記警鐘，跟誰都不要走得太近，等這一百萬元還清了，天時就要疏遠了。

    小塵陷入了加倍的忙碌中。幾乎把一切無關淘寶的人和事都忘了。秘書探視回來了，上的還是天時的號：“真正出乎意料！天總完全變了一個人！很頹廢很消沉。哎。掌柜的，只知道你是個做淘寶的，還不知道您尊姓大名。以后也不會上這個號了。我要離開天總這個公司了。”小塵有些意外：“天總很看重你呀，而且你相當于他的左右臂，這個時候走……”小塵有些替天時打抱不平。真正酒肉朋友日日有，一朝遇難半人無。“公司自從天總走后，一盤散沙，群龍無首。沒有人干事，大家也不肯走。都是看著那個薪水呢。哎！”小秘書并沒有下線，小塵有些不客氣了：“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小秘書支支吾吾起來。小塵立馬懂了：“放心。如果有一天，天總上線，我會幫你美言幾句。告訴他，你是不得已離開他的。”小秘書長出一口氣，這個淘寶掌柜太善解人意，難怪天總一幫再幫她。“我有個不情之請？”小秘書說。“說吧！只要我能辦到！”“我可以看一下你嗎？咱倆視頻？”小秘書請求著。小塵哈哈大笑：“我在網上縱橫多年，不賺錢的事從來不做！對不起，沒有攝像頭！”小秘書還在堅持：“那發個照片？”

    小塵突然意識到，那邊是個年輕小女孩嗎？為什么會要自己的照片？小塵隨手貼了幾張自己的生活照，小秘書驚呼：“小塵，是你？”小塵一愣：“你是？”“路小過！”

    好你個路小過！

    小塵感覺生活比戲還有看頭。明明是自己相處半年的小姐妹，黃金店倒閉了，倒是聽說她進了家大公司做了秘書，倒沒有想過，世界這么小！一個天時，居然把這兩個人串到了一起！小塵說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可是，天總說，秘書是個市長千金。”路小過答著：“我從來沒有用過爸爸的頭銜。我的工作，都是自己找的。”小塵覺得路小過太陌生了，覺得她隱藏得太深，就那樣的天天一起，誰也不知道她居然會是個副市長的女兒。“是你爸要求你離開天總的？他感覺到不安全了？”小塵咄咄逼人。路小過停留片刻，答：“是的。可是，我覺得自己在天總最危急的時刻離開，很不地道。所以，還請你到時肯替我說清緣由。”小塵不無嘲諷地：“放心！一定美言！我也不想天總死得太難看！你越是身不由己，天總的份量也越顯現出來。”路小過并不想跟小塵斗嘴：“那么我下線了。下次將是他自己登這個號了。”

    小塵以為，這會是她們最后的對話了，沒料到，這才是精彩的開始。小塵正要下線，客服發來一陣歡呼：“塵！我們三皇冠了！”小塵看著三個放在一起藍閃閃的皇冠，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她對著手機的鏡子照了一眼，才發現，忙活了一天，頭發還亂著。染成的火雞色早已經褪到了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