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總潛逃

    小塵像那個鼓足了風的帆船。褲子銷量空前絕后，每天六百多條發出去。客服加發貨的一下子增加了八人。售后就兩個，專門調換褲子大小。店鋪交給員工，小塵幾乎泡在廠里。要達到那樣的生產標準，很不容易。小草姐姐單是鈕扣機就是三萬多元。真正心疼錢，小塵鼓勵著：“等著回報，姐，挺著！”天已經開始熱了，熨燙工奇缺，塵媽媽親自掛帥。塵媽媽本來就胖，熨燙間一熱，更是汗如雨下。小塵在媽媽的胖臉上啃了一口：“媽，做完這撥，就帶你跟爸去臺灣香港玩一圈。”塵媽媽擦了擦塵的口水：“媽只求你不虧就好。”小塵叉著腰：“媽你這張烏鴉嘴！能不能來點吉利的？”小塵嘆了口氣，繼續熨燙：“不知道怎么的，從你弄這個廠，我就心懸在半空。”小塵也默然了。她感覺自己，像一個燃著的火球，根本停不下來了。面料堆得姐姐的廠房轉身都困難。姐姐試著和小塵商量：“一下子這么大的量，需要召集大批工人。工人招時容易養住難。一旦你不需要出貨了，這么多人遣散要發工資，不散更要發工資……”這些小塵根本沒有接觸過，而且她一直貨不夠賣，她根本想象不到，怎么會有工人沒事做的時候？

    第一款裙子，上架，375條，一天半時間一搶而空。這無疑給小塵注了一劑興奮劑。姐姐原本觀望著的，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再思量了，朝著小塵指給的方向，開足了馬力。小塵感覺自己像個催命鬼，面料供貨商，換成老師的弟弟了。小塵看不起大男人涎著一張臉對著年輕女娃。自己有本領是個款爺也罷了，擺出一副吃軟飯的模樣，小塵直接換掉了他。催面料商，亞麻面料，小塵用國際色卡，定出最熱銷的24色。然后是雪紡面料，替補式地定出另外24色。然后是印花的。小塵從小陽的畫冊里，選出24幅作品，交給面料商去加工印染。那種都有起印量要求的，小塵不管了，賬戶上的錢嘩嘩流出，小塵想著，面料出來就可以給小陽驚喜了。每一個搞藝術的人，都盼望自己的作品搬上市場，進入流通。小塵特別想放歌：“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象飛翔在遼闊天空 / 就象穿行在無邊的曠野”。

    天時上線了。小塵不等他開口，立馬說：“天總！好消息，等我這批裙子賣掉，你的錢就可以全部還清了！請把卡號留下，欠人錢財睡臥不安啊！”天時沒有接小塵的話，語氣有故作的鎮定里面：“好吧。我也欣慰！你終于羽毛漸豐了。小塵，跟你說件事啊。”天時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話。小塵還是嚇了一跳：“不會吧，可是，那怎么辦呀！”小塵發了個大哭的表情。天時安慰著：“沒事沒事，風聲過了，就可以回來的。”

    天時告訴小塵，他要去澳大利亞一段時間。他做的工程，所有要做的工程，都有暗廂操作的。當時負責這個工程的副市長雙規了，他必須出去避一下風頭。小塵活得簡單，沒想到成天在新聞里出現的事情，這么近距離地發生了。小塵有些不舍：“可是，能躲得過嗎？”“損失會很大。現在正是工程最忙的時候，我走了，后果不堪設想。”“不走呢？”“不走肯定直接被抓起來。”

    “記得。跟我所有的聊天記錄都要隨時清空。還有，以后，都得是我主動聯系你。”天時叮囑著。小塵嚇得快哭了，感覺自己正被卷入一個漩渦：“不行！你一定要好好的！還有，不管你發生了什么事，那筆款我先要還清。那是我做人的底線。”“好吧。不用擔心，不會有事。卡號報給你，你手頭有余了再打。我不缺這個錢的。”天時就要下線了。小塵突然叫住他：“把老婆帶去，她反正要手術。你帶著她，合情合理。”天時追問：“道理？”“宣布：你陪夫人出國治病了。”天時大大意外，想不到小塵還會有如此建議：“謝謝你！天使般的女孩兒。那么，再見了！”

    天時的離開，小塵感覺少了一個幕后指揮。她還沒有意識到，更大的麻煩，正張著血盆大口向她吞噬而來。而她也被卷入了更復雜的漩渦里去了。

    小芒離家

    “說呢，你身上傷，不會是簡單的車禍。”大強拼命吸煙。新居本來早就搬進去了。大強在等小芒。店鋪停下來了。大姐辭職了。大強根本無心打理店鋪。網店更是勤勞人做的事，你需要時時耕耘在線上，瞬間萬變，幾天不打理，你的店鋪就會如石頭一般，沉入海底，一點聲響都不發出。大強氣惱地指著屏幕：“兩皇冠了！小芒，這是我倆的第二個兒子。是我倆的心血！你從前吃飯都不肯在桌上，你要捧到電腦前吃，看著旺旺，你會覺得心安。現在呢？”急火攻心的大強，并沒有意識到小芒才是一個最脆弱的人。很多時候，人會犯錯，而犯錯的最初，都會有強烈的自責和愧疚。但如果她要面對的更多的是責難和謾罵甚至威逼還有控訴，她的自責和愧疚會一點點消失，代之而起的會是一種近乎報復的快感。小芒就是這樣的。小芒鼓起勇氣回到家來，她是想著自己做錯了，可是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從頭再來，自己可以爭取大強的原諒，帶著亮亮，好好往下過。可是，果真，大強心疼店鋪停滯，心疼好容易掙來的信用，停止不前。心疼剛上規模的店鋪，突然掉鏈子。唯一沒記得關心小芒的傷勢。小芒本來回家是求大強原諒的，現在改變主意了，小芒冷著一張臉，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衣服，鞋包，首飾，所有她的東西，一一拉了出來。

    小芒這種女人，放在過去，早給放進籠子沉了魚塘了。可是小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委屈得直落淚。大強自從裝修房子以來，就變得牛氣哄天，似乎天下男人他最厲害。他養得起老婆供得起房子。每天累得狗似的，回得家來，只曉得要小芒伺候他，可他忘了，小芒也是一天16小時面對電腦，天天被客人纏著砍價找麻煩累得也是半死。大強是身累，小芒是心累。身累，容易被人發現，心累常被人忽視。清泉正是瞅準這個空子，才贏取了小芒的芳心。

    不說多少了，玩火者必自焚。她小芒是自作自受。她還沒想好，自己可以去哪里呢？可是這個家，她是不想再呆了。

    “什么？！你真是活膩了！你去哪兒？！你還有臉去哪兒！”大強像一只困獸。一把把小芒舉在了半空。小芒看著大強，并不說話，也不動彈，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他。大強頹喪地松開了手。

    亮亮聽到了動靜，闖了進來：“媽媽！亮亮要媽媽！”小芒蹲下身子，抱緊了亮亮。過了一會兒，又把亮亮送到門外：“爸爸媽媽有話說，寶寶隨爺爺奶奶去！”

    夜色中，小芒拎著自己必須的衣物，執意走了出去，大強氣得發瘋了，掄著椅子在家里四處亂砸：“滾！滾了就不要再回來！”

    公公婆婆抱著亮亮追了出來：“芒！小芒！”公公婆婆喚著。亮亮大哭起來：“媽媽媽媽！”小芒站住了腳，停了一會兒，然后大步朝著黑暗中走去。公公在埋怨：“去拉住她呀！”婆婆的聲音，夜空中聽著特別凄涼：“該走的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