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應似飛鴻踏雪泥 ——徐可
作者：
愛讀網編輯部 更新：2025-02-04 10:57 字數：1894
讀完作家劉仁前的長篇小說《香河三部曲》（《香河》《浮城》《殘月》），我的眼前始晃動著一群男男女女的形象，久久揮之不去——他們是香河的兒女。他們有的終老香河，有的走出香河，但無論他們走到哪里，他們的命運都跟香河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似乎是一種宿命，香河之水滋養了他們，也為他們今后的命運預設了伏筆。
劉仁前是一個寫人的高手。從《香河》到《浮城》再到《殘月》，劉仁前寫了五代人：以柳安然、三奶奶、王先生等為代表的第一代；以香元、譚駝子、祥大少、香玉等為代表的第二代；以柳春雨、水妹子、琴丫頭、楊雪花等為代表的第三代；以柳成蔭、陸小英、譚賽虎等為代表的第四代；以柳永、秦曉月、田月月、吳夢月等為代表的第五代。《香河三部曲》人物眾多，作者似乎并沒有刻意濃墨重彩地刻畫其中任何一個，也沒有一個貫穿始終的主要人物，幾乎每個人物都是素描式的，看似漫不經心的淡淡幾筆，但是一個個個性鮮明、血肉飽滿的人物形象躍然紙上，他們的故事令人難忘，他們的命運令人興嘆。
劉仁前在描寫這些人物時，總是懷著悲憫情懷，帶著深深的感情。在劉仁前的筆下，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好人身上也有缺點，壞人身上也有閃光點。柳春雨是作者著重描寫的一個正面人物，可他在琴丫頭和楊雪花之間的舉棋不定，暴露了人性的弱點。他與琴丫頭的愛情悲劇固然有著客觀因素，但也不排除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的嫌疑。香元獨斷專橫，玩弄異性，基本上是一個反面人物，可是在涉及社員生命財產安全的大事上卻不徇私心，不畏權貴，寧可丟官也不退縮，體現出他的擔當意識。柳成蔭是劉仁前在《浮城》中著力描寫的主要人物。他為人正直，有魄力、有能力，想在仕途上有所作為，為百姓干一番事業，總體上看是我們所習慣的正面人物。可在他身上也有缺點、有私心，有時也有違反原則的行為，甚至對其他年輕異性還有“非分之想”。
《香河三部曲》里的人物，都有著模糊而又清晰的臉。說模糊，是因為他筆下的人物都很中庸，不是非黑則白、非忠則奸、非正則邪、非好則壞；說清晰，是因為他筆下的人物都有著善良的底色，就算壞也壞不到哪兒去，沒有十惡不赦的壞人。這些人物不同于我們過去在文學作品中習見的人物形象，帶給我們全新的閱讀體驗。對于這種體驗，估計有些讀者開始會不習慣甚至排斥；但是我相信，只要你認真讀下去、讀進去，你也會喜歡上這些人物。他們就在我們身邊，就是我們平時習見的大多數。
劉仁前筆下的女人都很美，不說是沉魚落雁、閉花羞月，也都是唇紅齒白、杏臉桃腮，個個走出來都是水靈靈的、嫩滴滴的，讓人眼前一亮。香河水滋潤了這群女人，她們也都如水一樣柔，如水一樣清，如水一樣美。她們還有一個共同點是善良。就算她們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本質上是善良的。吳夢月這樣工于心計的女人，雖然可恨，但也可憐，有時候也可愛，最終良心發現，改邪歸正，還是善良的一面占了上風。
可就是這群美麗、善良的女人，幾乎無一例外都難逃悲劇的命運，誰也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有的被自己心愛的男人背叛傷害，有的被父母阻撓而不能如愿，有的因外界因素而被迫放棄，有的雖然與愛人走到了一起，卻意外地受到別人的傷害，心中留下了永遠的隱痛。這些女人的命運令人唏噓、令人心痛，有時也讓人心里添堵。我經常在想，為什么要讓所有的女人都遭遇這樣的磨難？難道女人真的是弱者？
在《香河三部曲》里，男人是處于主宰地位的，他們似乎有著支配世界的權力和力量。那么他們就幸福嗎？就成功嗎？也未必。在命運面前，他們無一例外的是失敗者。香元作為村支書，手上握有絕對的權力。在香河村，他呼風喚雨，權傾一時，似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可當他試圖抵制上峰的命令時、當他一時口誤把“默哀三分鐘”說成“難過三分鐘”時，他也難逃被免職的下場。柳成蔭是香河村走出的第一個“大干部”，年輕的縣委書記，躊躇滿志、勤政務實，希望有一番大作為，可卻被幾封所謂的“人民來信”搞得狼狽不堪，幾度沉浮；在感情上，他更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不僅不能跟自己的所愛走到一起，而且還得承受失去愛人的痛苦。《香河》系列中的男人，多少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看得出來，作者對男性似乎帶有一些批判的態度。
從《香河》到《浮城》再到《殘月》，小說的名字暗示了人物的命運。在香河村，人們活得實在、細致，有規有矩，有滋有味，就像那緩緩流淌的河水，舒緩、靜謐、清澈見底，那是人生最美好的階段；然后是在風雨中飄浮不定的小城，歲月不再靜好，現世不再安穩，讓人感覺到在社會格局大變動下無法把握的命運；最后是浩瀚夜空中的一輪殘月，雖然美麗，卻殘缺而凄涼。人生就這么美麗而殘缺，也許是因殘缺而美麗？誰知道呢？
（本文發表于2015年10月9日 《文藝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