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發出霹啵的聲響，曹順加了一塊木炭道：“說實話，在這些王爺里面我還是最喜歡莊親王，莊親王好說話，再說也不拿大，倘若我等有什么事去求他，大差不差地他也就答應了。不像怡親王爺，做什么都公事公辦，簡直讓我等插針的地方都沒有。”曹頫看一眼曹順道：“我很久未進京，不知道如今怡親王爺在做什么公務？聽說如今也忙得很！”曹順道：“怡親王自然忙得很，皇上要他管理的事情越來越多，除了清查各部門虧空錢糧外，又成立了營田水利府，如今聽說已在城外開墾了數千畝荒地。王爺雖說有病，可還是經常騎馬出去巡視。”曹頫道：“王爺什么病？”“聽說是鶴膝風。”“嚴重與否？”曹順搖頭道：“這個倒不清楚，皇上派了御醫專門為王爺調治。”曹頔喝一口茶道：“如今怡親王還管理著兵部，專門監修鑄造大炮。”曹頫疑惑地道：“久聞朝廷又要對準噶爾用兵，難道此事果真了不成？”曹頔一笑道：“不十分準，怕也有八九分了。”曹頫沉吟著點頭，心想倘若皇上要用兵，作為家奴的他是否也要捐出一點銀子來當做兵餉呢？當年圣祖皇帝在時大哥曹颙和他都捐出過銀兩作為兵餉。似乎這也成了定例！

    曹順看一眼曹頫道：“如今你衙門里怎么樣？此番送來的緞疋問題大么？”曹頫苦笑道：“虧空大部分都填補上了，倒是還留了一點小尾巴，因為織造龍衣要多花費些銀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至于此次送來的緞疋，廣儲司的各位官兒都仔細查驗了，大體上還過得去。”曹順心里放松了些，說道：“既如此那就是好的。不光你衙門上，京城各衙門里都是如此，如今做官的確比以前要難了。”“大哥說得對。”“不過你送了莊親王那么多禮物，這件事做得很正確。”曹頫長舒一口氣道：“怡親王爺那里自然也要適當打點一下，不過不能跟莊親王相比，倘若過于奢侈靡費，怡親王爺反而會生氣。”曹順點頭道：“你這話很對，也算看準人了，昂友，不是我說你，你的見識比以前要強多了。”曹頫笑道：“一個好漢三個幫，多虧哥哥們幫忙罷了！”

    一時又說到李煦。曹頫神色嚴峻地道：“不知道舅舅如何了，哥哥們可曾去探望過？”曹順謹慎地看曹頔一眼道：“李煦自從那年進京后，麻煩就沒有斷過。我兄弟們也去看過一次，可你知道，如今這個情況咱們自然不敢過于去牽扯，俗話說逮不住狐貍反惹一身騷，沒有什么好處的。”曹頫暗暗點頭，但此時也說不出什么話來，沉思了一下又道：“不知道李鼎和巴米他們……”曹順一笑道：“他們自然還是老樣子，李鼎做事不穩當，聽說老是被主子訓斥，可他這個人是死狗扶不上墻，如今干脆破罐子破摔，喝上酒來了。內務府倒是訓斥了他幾次，可我看效驗不大。”曹頫低著頭默而不語。曹頔又給曹頫倒了一杯茶道：“如今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自然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做好咱們自己的就成了。”曹順道：“這話很對。”

    這時候門推開，甘桂兒走進來道：“時候不早了，怎么還不讓四兄弟歇息，想是明日進宮還有事的？”曹頫忙站起來道：“嫂子請坐。”甘桂兒在床榻上坐了道：“你來一趟不容易，再說如今快到年下了，今年橫豎是回不去過年了，這幾日你們忙亂，我還沒有來得及問，府中老太太和太太都都好嗎？”曹頫笑道：“回嫂子的話，府中老太太都好，太太們也好，并家中大小都是好的。倒是老太太時常念叨著嫂子，說嫂子和大哥回了京城，府中就顯得不熱鬧了。”甘桂兒笑道：“可不是怎么的，到底還是南邊家大業大，人口又多，熱鬧地很。可如今也是沒法子的事，咱們的老根兒到底還是在北京，該回來料理的還是要回來，兩邊都是家，哪一頭也是放不下的。”“嫂子這話很對。”“哥兒姐兒們都好嗎？”“都好。芹官和棠官也都上學了。”

    甘桂兒笑道：“正是如此才好。往常在南邊，有老太太在那里，我等也不能說得過多，孩子們終究是孩子們，知道些什么家人創業艱難？有那好吃的好玩的，自然就把什么規矩禮數都忘記了，可饒是如此可不得了，如今是小孩，咱們可以嬌慣著他，可三歲看老，真長大了就更不好管教了。”曹頫道：“嫂子說得是。如今芹官和棠官也都變好了，給他請了一個好先生。”甘桂兒還要說什么，曹順便不耐煩地道：“隔著上千里路，你倒操心起南邊的事來了，如今夜深了，你還不快去給四兄弟安排床鋪去？”甘桂兒忙起身道：“床鋪早就安排妥當了，我看你們談論太晚，所以才過來請四兄弟的。”曹頔掏出時辰鐘道：“已經是二更天了，四兄弟走了遠路，就快去歇息，橫豎年前有的是空閑，待明日再到我那里喝酒去。你二嫂聽說你回來，也預備了好酒好菜哩！”

    “多謝二哥二嫂。”

    曹頫去歇息了。曹順和曹頔還坐在正房里喝茶。曹宣的四個兒子除了曹頫入嗣給曹寅外，在京城居住在還有曹顏——也就是小名叫做桑額的。但曹顏很少與曹順等人來往，倒是與叔叔曹宜家的曹頎走動很近。此時曹頔不由看曹順一眼道：“看這個情形，莊親王還很看重老四的，想來老四又時來運轉了……”曹順緊鎖眉頭道：“不瞞你說，這個事情我一直沒有看明白。前幾次老四進京，你瞧瞧他這是做的什么事？織造的緞疋不是輕薄就是落色，我早就知道老四不靠譜，可誰想他竟然不靠譜到這個程度！我想，要不是后面有怡親王爺和莊親王照看，老四早就完蛋了！”曹頔點點頭，片刻后道：“可此次老四送來的緞疋，廣儲司的人倒沒有說出什么話來，想來老四自己說得話可信！”曹順道：“不出毛病自然是最好的，被莊親王青眼相加那自然是更好。可就怕這小子做出什么來，真有了罪過，到時候咱們做兄弟的都受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