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

    “打開這包緞疋！”

    方三很快掏出一柄滿洲小刀，割斷了捆綁的繩索。

    這是一捆妝緞。

    允祿抓住妝緞的兩只角狠狠撕扯，可怎么也撕扯不開。

    允祿放了妝緞點點頭。

    “打開這包！”

    很快方三又打開一捆石青緞。

    “拿毛巾來！”

    很快司庫拿過一條白毛巾。

    允祿狠狠擦著石青緞，可顏色并沒有脫落。

    曹頫不由暗暗松一口氣。

    很快司庫也拿著一塊白毛巾擦著顏色，但石青緞也沒有落色。

    允祿點點頭。

    司庫放了毛巾道：“王爺，這石青緞還可以。不過要是泡到水里是個什么情影，那就不好說了……”

    “取洗衣盆來！”

    很快庫吏拿過洗衣盆來。

    一疋石青緞已經泡進水里。

    大約半個時辰后，庫吏使勁揉搓起來，可盆里的水還是清的。

    曹頫又松一口氣。

    司庫說道：“稟告王爺，此次曹大人送來的緞疋，是比去年的強多了，不過我等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倘若這批緞疋收到庫房里后，一年乃是兩年內不落色，那就是真正好的，可要是一年后又落色，那就不好說了！”

    允祿冷笑道：“這個沒有關系，目下我們該怎么查驗就怎么查驗，倘若一經查出有不合式者，立馬剔出來！倘若一年后再查驗出來，那自然該誰承賠補的還是要誰賠補，該怎么受罰還是怎么受罰！”

    “喳——”

    “爾等再好好查驗，曹頫跟我過來！”

    曹頫不敢怠慢，忙跟著允祿朝內務府大堂走來。

    內務府南鄰武英殿。

    北面是慈寧宮花園。

    東面是右翼門和弘義閣。

    宮廷造辦處亦在署中，因此是一座規模宏大的衙門。

    此時在大堂里，曹頫重新給允祿磕了頭。

    侍女端上茶來，曹頫便在下位恭謹地坐了。

    允祿輕輕撇著蓋碗茶道：“曹頫，此次進京，你是怎么打算的啊？”

    曹頫略一沉吟道：“回王爺的話，司庫里眾位差官勘驗完畢后，倘若有不合式者，自然我等該怎么賠補還是怎么賠補，這個奴才沒有什么話好說。倘若從大面上過得去，奴才自然把一應賬目奏銷好，并呈報怡親王爺。前此奴才從戶部應收之銀共計十九萬兩，每年備辦絲、顏料等，現在庫存之緞疋共計四萬四千二百余兩，奴才已經造好賬冊，呈請王爺并怡親王爺進行查核。”

    允祿點頭道：“如此甚好。可話也不能說得太滿。去年經本部議覆，有幾項緞疋花樣不合，本來應該要你等進行調換，但因為也系應用之物，所以經奏聞皇上后準允后，也已經收到廣儲司緞庫里！曹頫，以后織造還需要更加小心謹慎，不瞞你說，皇上對你們三織造很不滿意哩！”

    曹頫不由一陣心驚，忙起身拱手道：“奴才多謝王爺保全之意！”

    允祿放了茶道：“如今不比往常了。我說句話不好聽，倘若像狗一樣記吃不記打，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了！”

    “請王爺放心，奴才謹記在心！”

    允祿忽然換了笑臉道：“曹頫，今年夏天我跟你要的東西，可曾仔細備辦了來啊？”

    曹頫頓時笑道：“回王爺的話，奴才怎么不精心辦理？如今王爺要的鰣魚已經備辦了十大筐，因這鰣魚不易收儲，所以奴才都是經江南名廚腌制好的。另外，臨來京之前，奴才特派人到江中捕撈了幾條鮮鰣魚，也凍在冰中，請王爺嘗鮮。還有王爺要的泉酒二十壇，寧鴨十箱，鎮江香醋四十瓶，碧螺春茶十罐，宜興紫砂陶器百種……此次都已押送前來，今日就可恭送到王爺府上！”

    允祿兩眼放光道：“好，好——”

    “奴才從屬王爺門下，自然應該多多孝敬，只是江南土物微薄，還望王爺不要嫌棄。倘若王爺還有什么需要的，盡管給奴才說，奴才定當盡心經辦！”

    允祿站起來，拍了拍曹頫的肩道：“昂友，你放心，只要你在織造上不出什么大的疏漏，自然我等都可以保全你！”

    “奴才多謝王爺！”

    “好了，你先到廣儲司去，看著你的緞疋勘驗收納完畢。晚上到我府上去，把一應情況給我說明，怡親王爺那里我自然跟他去接洽，或者明日或者后日上朝之時，我等會同奏聞皇上，倘若沒有別的事項去辦，爾等自然明春就可回到江南家中。另外，本王還要好好地請你一下哩！”

    “奴才何以克當？”

    ……

    花廳里傳來一陣陣笑聲。

    曹頫和允祿剛要出來，卻見曹順和曹頔兩人進來，見了允祿倒頭拜道：“奴才們叩見王爺，祝王爺萬吉金安！”

    允祿呵呵笑道：“好你個赫達色，好你個驥兒，本王已經很長時日沒有看到你們了，怎么著，是不是今日聽說昂友進京，特來探望你們的兄弟啊？”

    曹順忙朝允祿拱手道：“請王爺見諒，我兄弟們因旗營里瑣事忙亂，所以沒有來給王爺請安，此次因快到年下了，所以特過來看望王爺。”說著看曹頫一眼，“至于兄弟進京，奴才們雖有所耳聞，可并沒有想到在王爺這里見到。”

    曹頫忙朝曹順和曹頔行禮道：“見過大哥，二哥！”

    曹順扶起曹頫道：“兄弟是何時進京的？”

    “回大哥的話，就在今日。”

    允祿哈哈大笑，拍著曹頫和曹順的肩道：“兄弟相見，分外眼紅，要哭你們就家去哭吧！不過今兒個你們來得正好，今天晚上都到我府上去，你們的兄弟冒雪進京，可是立了一個大功啊！”

    曹順和曹頔一聽忙睜大了眼道：“果真？那全是王爺教養栽培之力？奴才們有何德何能？”

    允祿大笑著出了花廳。

    ………………

    無論怎樣曹頫還是極為高興，京城的路子他總算趟開了。有時候想想此事也覺得奇怪，五年前李煦派謀士進京疏通關節，最后卻落得個抄家的下場。也許這就是命運，并非人力所能解決者。于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驚慌失措的他打點行裝也到了京城，凡是有頭有臉的門路都跑過了——如今想想那時候真是病篤亂投醫——可總算他比李煦運氣好，謀到了以三年之期填補虧空之諭旨，這才沒有重蹈李煦的覆轍。而回頭想想這五年京城內外發生了多少大事？李煦戴罪回京，年羹堯和隆科多都做了古人……毫不客氣地說，他撥開一叢叢的荊棘才走到今天。

    那天夜里從莊親王府上回來后已經很晚了。貢院墻根街和蒜市口看房子的家奴都過來請曹頫回去歇宿。曹頫本想住到貢院的老房子去，但大哥曹順和二哥曹頔都攔住了他，理由是那座房屋長期無人居住，少不得一應用具安排不妥當，不如就在這里歇宿的好，再說兄弟們也可以好好聊聊。曹頫一聽更為高興，忙打發看房子的柳大和柳嫂子回去了。夜深了，正房的燈燭更為明亮。三兄弟都喝了不少酒，此刻紅光滿面，十分興奮。最為主要的這是莊親王家的酒。莊親王很少請客，請奴才們吃酒更是稀罕。此次曹頫能入莊親王的法眼，顯然曹家的運氣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