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隔離審查

    1

    政府大院里走進來兩位大概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一男一女，他們在門衛(wèi)處詢問了一番就直接走進了國資委的小樓，他們循著門牌直接走進了閆海平的辦公室。

    而閆海平這時候正在知道下屬如何寫工作紀要的問題，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態(tài)度和藹的樂天派作風，所以單位的新人們都喜歡詢問他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在門口站著的這兩人還是很有禮貌的象征性的敲了兩下門，就站定了。

    “請問是閆海平主任嗎？”

    “是啊！”閆海平回答到，完全一副恍然的樣子，“就這么寫就可以了，已經(jīng)很詳細了，沒什么問題。”

    “那好，謝謝你了主任。沒事那我先出去了。”

    閆海平正想招呼這兩人，沒想到這兩人倒是一點都不認生，自己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

    “你好，我們是省紀委的。”其中的女士亮出了身份，還有工作證。

    閆海平愕然一下，“哦，你們好。”

    “這是我們的工作證。”兩人都遞上了工作證。

    “哦，我就不用看了，我相信，我相信。”閆海平心里沒底，說話沒氣。

    “這是程序。”這兩人還真是義正言辭。

    “哦，那我就看看，還真是的，不假。”閆海平故作輕松地說，還調(diào)侃了一句，“你們坐，我給你們倒一杯水，好不好！”

    “不用了。”這兩人就像是木頭被釘在了地上一樣，怎么都不動，攪不動的空氣都快凝固了。

    “我們長話短說吧，我們現(xiàn)在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在去這個地方之前呢！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樣大家都不會有什么難堪的問題。首先，你要給我們你的通訊工具。”

    這兩人的一番話就像豆大的冰雹灑落下來，打的海平腳跟都抖了一下。

    “我配合，可是我想問問我們?nèi)ツ睦锇。俊?br />
    “你不要緊張，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地點保密，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這是當然的，可是我要是失蹤的話，我家里的人會擔心我的，萬一她們找不到我報警了怎么辦。我能給他們打一個電話嗎？”看著這兩人沒有說話，恐怕正在思考這個理由是不是合理，閆海平趕快又說了一個理由算是求情，“你們放心吧，我就說我去出差兩天，免得他們擔心。”

    這兩人考慮了一下，對視了一眼，最后那女的發(fā)話了，“本來這是不允許的，不過，本著人性化原則，我們可以給你一分鐘的時間，只能道個別。”

    “好，謝謝，謝謝！”閆海平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徹底的有些無措。不過他很快的就鎮(zhèn)定下來，左手從左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機，然后右手伸進了另一個衣兜里，在里面還有一個手機，他摸著鍵盤大概的位置按了一個零和撥號，這是梅麗的電話號碼的代碼。

    2

    梅麗接通了電話，她喂喂了兩聲，沒有聽到閆海平的什么回音，正想關(guān)掉的時候才聽到了閆海平的聲音，但是閆海平好像并不是跟她說話，她覺得莫名其妙，轉(zhuǎn)眼想了兩秒，就不做聲響的湊在耳朵邊繼續(xù)聽，她現(xiàn)在估計可能是閆海平按誤了，那就聽聽他的秘密也好。可是越聽越不對呢，只聽見電話里面閆海平非常低沉的對小雪：“小雪啊，我要出去出差，幾天的時間，希望你能夠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說完就掛了。

    這個閆海平，梅麗心想，在說什么啊？怎么跟道別似的呢？而且也不說原因，好像很急的樣子，接著就聽見閆海平繼續(xù)說話，卻不知道跟誰說。“好了，我跟你們走，可是你們能告訴我你們要把我?guī)У侥睦锶�嗎？能告訴我一聲嗎？我好心里有點底。”

    另外有個陌生聲音很嚴肅地說：“已經(jīng)說過了，地點保密，你怎么還問。走吧！”“好的。”“請你把手機給我們。”“好的。”“你就只有一個手機嗎？”“哦，還有一個，好像沒有電了，我就沒有用。”

    閆海平邊說邊掛斷了和梅麗的通話，并一直斷掉了手機電源，待到他拿出來的時候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了。

    “給你們，確實沒電了，自動關(guān)機了。”

    “嗯，是的，我們走吧！”閆海平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垂頭喪氣地跟著這兩位從天而降的工作人員，走到大院門口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句：“我們主任知道不？我們要不交接一下工作，萬一我不在的時候記下我曠工我可說不清。”

    “放心吧，我們提前跟你們主任打了招呼了。”

    閆海平聽后說不出的凄涼，想起主任平時那和藹地臉，雖然是正職，卻比自己這個副職還低調(diào)，“那走吧！”

    閆海平真的被帶走了，現(xiàn)在他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梅麗當時沒有因為沒人說話而掛斷電話，除此以外就是小雪能夠聽出自己的話外音，不過這顯然是強人所難了。

    梅麗已經(jīng)聽出來了，憑她的感覺和判斷，她認為閆海平至少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問題才冒險給她打這個電話的。

    3

    梅麗有點亂了陣腳，她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方圓，是的，她必須找到方圓，然后告訴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當方圓開完會從會議室里出來的時候，梅麗已經(jīng)做在辦公室里了，梅麗的表情在方圓看來就是好像被定住了一樣。

    方圓打趣地說：“這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陰風。”梅麗陰沉沉地回答，頭都沒有抬一下。

    “什么？你說話越來越不講究藝術(shù)了，不像你的風格哦。”

    “沒有時間開玩笑了。”梅麗還是沒有抬頭，她看著跟著方圓進來的助理，然后欲說不說的樣子。

    方圓當然會意，“哦，劉助理，你先回去吧，這是我的朋友。”

    這位助理好像想起了什么，“這位女士已經(jīng)在這里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了。”

    助理就走出去了，梅麗緊跟著他，然后輕輕關(guān)上了門。

    方圓站正了說，“你有什么事情呢？好像不太開心。”

    “閆海平出事了！”

    方圓頓了一下，就像是時間停頓了一樣，“哦，他出事？他能出什么事？”這句話顯然有點試探的味道。

    “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是真的！他出事了，被帶走了。”

    “被誰帶走的？”方圓的表情嚴肅起來。

    “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文明的帶走的，因為他還能撥電話號碼，所以可能不是警察，那就是紀委的，對，一定是紀委的。”

    方圓沉思著走了幾圈，“應該是紀委的，按照程序也是先紀委介入，然后——”

    梅麗來不及聽后面拖沓之詞了，“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到底是誰把他帶走的？”

    方圓好像不相信的樣子，還露出了微笑，“梅麗，你肯定是開玩笑的，我先給閆海平打個電話問問，看能不能打通。”

    “好的，你打吧，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他。”

    “你這是什么意思？”方圓邊說邊撥號，結(jié)果真的不通，他知道閆海平有兩個號，還撥了兩次。

    梅麗冷冷地看著，“你的意思難道說是我會跑來跟你開玩笑？””可是老閆會有什么事情呢？他一直非常有分寸的人啊！”

    “這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其實根據(jù)我對他的了解，我也覺得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那你擔心什么呢？”

    “可是他被帶走了呀！”

    “沒有關(guān)系，你不要緊張，或許有其它官員的事情需要他配合調(diào)查，這叫協(xié)助調(diào)查，很快就能放回來的。”方圓假設(shè)了一種最好的結(jié)果。

    “你能幫著打聽一下嗎？”

    “我沒有，我倒是想啊，可是我沒有紀委的關(guān)系啊，而且就是算是有，現(xiàn)在人家紀委的人三不見——不見人、不見客、不待見，我如何打聽呢？你回家耐心的等待吧！一定沒事的。”

    話音沒落，梅麗已經(jīng)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了。

    4

    范舟推門進屋，還沒有來得及開燈，就看見了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范舟緊張地開燈，“哦，是你啊，你這吧嚇人嗎，你干嘛不開燈呢，你——今天不上班嗎？”

    梅麗失落地說，“閆海平被抓走了。”

    “啊？什么？你說誰？”

    “閆海平。”

    “哦，閆海平啊。”范舟輕描淡寫地重復了一句，不過一秒鐘后，他反應過來，驚訝地說，“閆海平？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從他給我的提示，我知道他被帶走了，我該怎么辦？”梅麗看起來很焦急地樣子。

    “被誰帶走的？”

    “不清楚，猜測是紀委的，方圓也這樣說。”

    “方圓能幫上忙嗎？”

    “他，”梅麗說著方圓就拉臉，“他只知道說不要擔心，不擔心難道還能放心不成。”

    看著梅麗的樣子，范舟的腦袋里飛快地思索著，還不忘安慰梅麗，“你別急，著急也沒有用。”

    “干嘛不著急，拜托，他是我女兒的父親，我該如何和女兒交代呢？”

    “可是你能有什么辦法。”

    “我也沒有什么辦法，所以過來問你來了，之前你和他有接觸，你知道他為什么被抓嗎？”

    范舟無辜地說，“我怎么會知道？”

    “可你之前跟他有接觸的，而且有些細節(jié)我都不清楚。”

    “有什么細節(jié)你不清楚呢？你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我都跟你說過的呀。”

    “不過——”

    “怎么了？”

    “我總是心神不寧，如果是因為之前的事情，那為什么沒有找你的麻煩，只找了閆海平呢？”

    “找我的麻煩？有證據(jù)嗎？閆海平是官員，當然如果把他的嘴巴‘撬開’，就可以作為人證，那時候，被帶走就該是我了。”

    梅麗一臉驚詫。

    范舟冷靜地說，“你先回去，我中午就回來。

    等梅麗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后，范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關(guān)上了門……

    梅麗跺到電梯口，走進電梯，坐電梯下，然后想著還有什么要問的或者還是不放心，就趕緊又坐電梯上。

    她擰開門，這次，她并沒有看見范舟，偌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但她卻聽見衛(wèi)生間有動靜。

    梅麗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發(fā)現(xiàn)門關(guān)著的，她擰開門，卻不敢打開，只能虛掩著，留出一條縫。

    她看見范舟將一框子文件什么的扔在了漱洗瓷盆里，然后用打火機一張一張慢慢地點燃……

    梅麗想著這些材料可能與閆海平有關(guān)吧；也有可能沒有關(guān)，那樣的話就肯定不是什么干凈清白的東西了。

    一直以來，梅麗雖然知道無商不奸，官商勾結(jié)這些事情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著，但是，范舟，這個男人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始終都是非常高大的，就像這座大廈一樣。

    卻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她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打回了原形似的，反而比閆海平都低了一截似的。

    5

    梅麗沒有回別墅，她回到和閆海平的家，她慢慢的坐下來，陷入了沉思。

    其實到目前為止，她都暫時無法得知閆海平到底遇到了什么問題，一切都還是猜測。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問題呢？——他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只能是受到了更高級別的審查，那就肯定不是平級紀檢機關(guān)的事，或許就是省里的紀檢機關(guān)。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沒有辦法了。

    我該如何幫他呢？誰有能量能打探消息呢？現(xiàn)到如今還有誰能幫我呢？——對了，有一個人，爸爸。對，我得給爸打個電話，爸為官一生清廉，他會不會責備我們呢？哎，到底閆海平這個死鬼犯了什么事了，也從來不收禮不赴宴的，能有什么事。哎，真是心煩。真是氣死我了，他或許我并不了解他，至少說不了解現(xiàn)在的他，很久沒有溝通過了，或許他因為那個女人變了也說不定。算了，顧不得這么多了，真是難啊！算了，就算是被爸罵一頓也要求求爸爸。

    梅麗咬牙撥通了父母家的電話，“喂喂，爸，我是小麗啊！”

    “我是媽，你在干嘛，也不聽清楚就喊。”梅母說道。

    “媽，我找爸，我找的很急。”梅麗很少這樣急，她也顧不得了，就差大喊大叫了。

    “可是你爸爸在睡覺呢？”

    “媽，我不是開玩笑的，我很急，我有急事，你幫我把爸叫醒吧！”

    “你有什么急事呢？”

    “哎呀，媽，你就別問了，反正我很急就是了。”

    “那好吧，你等等，等我去把你爸爸叫醒。你爸睡覺很沉的，我都不知道我是否能叫醒他，他要是生氣了我可不管，你自己去解釋。”

    梅麗心想也不知道媽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啰嗦了。梅母總算是把梅父給叫醒了，梅父特別不樂意，但是也沒有辦法，梅母也說了是十萬火急的事情，雖然她不清楚具體是什么事情，但是聽梅麗的口氣，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就在老頭子的耳朵邊說：“老頭子，大事不好了，十萬火急的事情。”梅父就醒了。

    “喂喂，小麗呀，什么事呀？我好不容易睡個覺呢！”

    “爸，出事了。”

    “你不要緊張，慢慢說。”

    “是閆海平出事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接到閆海平的電話，他大概是在緊張的情況下冒險跟我通的電話，他什么都沒有說。我聽見有人跟他說話要把他帶走，說是不讓帶手機，頂頭上司也知道。我就跟你說，他肯定出事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梅麗的父親年紀老了，聽到了自己一直很賞識并且暗中提拔的女婿竟然落馬了，心里一怔，一陣上火。

    他火急火燎地說：“那是他個人的事，他要是沒有做過虧心事，他就應該坦坦蕩蕩的，什么也不畏懼。你也應該不驚不忙的，你們一定是干了什么違法亂紀的事了，想我一世英名就被你們給毀了。”

    啪！梅麗聽見父親狠狠掛電話的聲音，她感到一陣無比的失望，她慢慢靜了靜，覺得閆海平大概是完了，自己到?jīng)]有什么牽連，因為自己和他離婚了，只是女兒肯定會失去親生父親，總歸不好。

    她咬了咬牙，決定無論如何還是得再給父親打一個電話，父親現(xiàn)在才是真正的希望了，如果自己不打的話，父親也不安心的，父親終歸是最關(guān)心自己的。

    父母家的座機響了很久，看來父親那邊還是在猶豫。不過，最后父親接起了電話，“你說吧，到底是什么事，你們做了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了。”

    “真的沒有，爸，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們。”

    “那為什么他會被帶走？為什么他閆海平會被帶走審查，怎么不審查別人？”

    “這就是我打電話給你的原因，爸爸，我們真的沒有什么？爸，我們是什么樣的你心里難道不清楚，上次媽來住幾天的時候就認真的整理過我們的家，你問問媽，有沒有翻出什么值錢的東西？”

    “真的？”這老頭子還真是較真，轉(zhuǎn)過臉去就嚴肅地問老婆子：“你上次在小麗家里住過一段時間，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吧？”

    “沒有，他們都不常在家。”梅母老老實實地說。

    “爸，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我知道的是真沒有違法亂紀的事。我就算再想想，閆海平的朋友也不算多，他的應酬也不算多，我想他會不會被人無端的牽連了？”

    父親那邊的語氣總算是緩和下來了，“這也不好說，或許只是問問情況而已，過幾天就放出來的也有，不過，沒有放出來的是大多數(shù)。現(xiàn)在的首要問題是我們具體不知道他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被隔離的？哎，現(xiàn)在這幾年，要審查一個官員已經(jīng)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用不了幾天就會查的清清楚楚的，希望到時候能水落石出。”

    “爸，難道你認為海平還有平安無事回來的可能性嗎？”

    “為什么沒有呢？”

    “爸，你離開官場太久了，現(xiàn)在的政策多變，一不小心就觸雷區(qū)，有些時候只是需要一個背黑鍋的人而已。”

    “你別說了，我打電話問問。”

    “你問誰？”

    “我不能直接過問，也只能托我省里的老朋友幫我問問，現(xiàn)在也只有這樣了，我能做的真的并不多。”

    “那我等你電話。”梅麗掛斷了電話，躺倒在了沙發(fā)上，內(nèi)心并不輕松。

    或許她完全大可不必這樣，因為事實上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如果說現(xiàn)在真都有個人需要擔心閆海平的話，那也應該是小雪，閆海平的女友，未來的老婆。梅麗自己完全可以不必這么緊張的，跟她沒有那么大的關(guān)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還是放心不下。她自己安慰自己說，即使是個朋友也可以是可以這么關(guān)心一下的。

    她想給小雪撥個電話，但是并沒找到小雪的電話號碼，以前她壓根就沒有想過一天還會跟這個女人聯(lián)系，并且還是自己主動的。

    這個事情真是有意思，生活，原汁原味，遠比戲本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