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油燈 小荷 我的寫作
作者:
遠音塵 更新:2019-02-08 09:21 字數:1785
這兩天情緒低落。看丁捷的小說《依偎》。沉浸情節中,不能自拔。這是我常有的事。我怕看小說,看了幾乎丟不開。我有一本瓊瑤的《在水一方》,書面子都沒有了,一直在我的床頭。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拿出來看。有一年春晚,聯歡會結束就已經零點了,卻拿起了這本書,一看到五點多。除夕的夜呀,我縮在一邊看,一邊默默落淚,為書里的愛情柔腸寸斷。我沒有什么觸景傷情,我就是那么一個容易被感染的家伙。
丁捷是個殘忍的家伙,小說的最后,讓那兩個邂逅一起的男女,出了車禍死了。但他又是絕頂聰明的男人,他讓那兩個命懸一線血肉模糊的兩個人,經歷了五天五夜的無知無覺,在死亡的那一瞬間,選擇了向對方伸出手來,緊緊相握再不分離。
已是午夜,看得淚落。霍然起身,躺在客廳的地板上,繼續回看。一夜未眠,為了別人的愛情!
小說和散文最大的區別,小說里的愛情必須蕩氣回腸,否則沒人多看一眼。那個人進來了,拎起我扔進臥室。睡不著也要在他身邊滾來滾去。他不管什么愛情,不管小說與散文的區別,他要的是老婆白天總對著電腦,晚上就得按時睡覺。
烙餅一夜到天亮。終于看到亮色了,光著腳就奔向我的書了。
有多好看?
不知道。書枕在我的頭下,難過。替書中的每一個人難過。
原諒我。我發魔怔了。可是,我的這篇還得繼續。我一直在猶豫著,這個空間,要不要把老姐加進來。我怕她們,干擾了我的寫作。
但是我分明很在意她們。姐姐是知音。我媽不是。我媽就會問,多少錢稿費呀。我不像她親生的。人民幣是她親生的。
四嬸一家都來望親了。外公還沉得住氣,拐角的地方看到奶奶家的草房,外婆當下就要轉頭走了。世上的母親,待得女兒出嫁的那一陣子,都如王母娘娘。看誰都不順眼,何況,我們家那條件,想順眼也難。四嬸出來解圍:“爸媽,我們就去坐坐,也不枉人家準備了一場。”四嬸家妹妹夏小荷,才是我這樣的年紀,奶奶家的草房引起了小荷的極大興趣。當門的地方,一口土灶,灶角還有一個煤油燈。是一個深棕色小瓶子,從瓶蓋上掏了個小洞。棉線從小洞里穿進去,里面倒上火油,哧,一下子點燃了,黃黃的火焰,伴著黑色的輕煙。小荷的眼睛都直了。
三個叔叔睡在一個房間里,一共兩張床,床頂頭有個碩大的缸,裂了條縫,用根粗鐵絲箍著。不能盛水了,就只放些干的糧食。哪里來什么糧食,可憐地沉在缸底,生怕外公外婆嫌棄,缸底揣了一層茅草。我們卻得了最好的去處。我和姐姐先鉆進大缸,繼續誘惑小荷也鉆進來。小荷果真上當,跟著我們在大缸里爬進爬出。
這邊大人的氣氛有點緊張。四叔拎出一籃子梨,麻利地削著。外公慢條斯理吃著,看不出喜樂。外婆直接不吃。四叔削成一排,排在外婆四周,外婆一臉烏云,心事重重。待得吃飯了,老爸在不停敬酒,老媽在不停布菜。外公艱難地開了口:“這個,我們家,意見不太統一。孩子過來,怕太吃苦了。”外公說得委婉客氣,磕磕巴巴的,外婆急了,阻止外公:“你說話不要隔靴子搔癢的。孩子是不錯,這個家庭我們不滿意。我舍不得把女兒往火坑里推。我不同意!”外婆說著就起身,四下喚夏小荷:“走!回家!”
夏小荷和我們正玩得起勁,頂著一臉汗珠子就過來了。聽說要走,跑到灶邊,拿起那個小油燈就走。隔靴子外婆急了(那是我們給取的外號),外婆奪過油燈往灶上一放,拉起小荷就走,小荷一邊往外走,一邊張手喚:“玉米哥哥也走!”
這就對了。一個人不論是找對象還是找工作,你一定得有讓別人記住你的地方。四叔用大鍬倒下玉米秸時,把一種特別細的,外表紅綠色的挑出來了,那種很甜,比不上甘蔗,但在那里什么都緊張的年代,一根甜玉米秸足夠嚼半天,四叔把所有甜秸子全砍了另放,帶給夏小荷了。
隔靴子外婆要帶夏小荷走,夏小荷當然要帶走他的玉米哥哥。隔靴子外婆生氣了:“回家!不許煩!”
夏小荷看出來了。他們準備不要玉米哥哥了!小荷不干了。撲進外公的懷里:“要玉米哥哥啊。壞媽媽,爸爸好,爸爸要!”眼淚鼻涕糊了外公一門襟。外公狼狽不堪,小荷更來勁了,跺著腳甩著小辮子,最難過的是我四叔,蔫著個腦袋在一邊。四嬸望向鬧成一團的小荷,目光柔成一團線。外公急了,指著四叔:“那個,你,送她回家!”
嘩啦,小荷眼淚一抹,爬到了四叔的自行車大杠上,我和姐姐,哧溜一聲,也爬了上去。三朵小花,把根橫杠差點擠爆,我的四叔,騎在車上,七倒八歪。
小荷,大我一歲的小荷,從此,我和姐姐要叫小姨。而我的四叔,何其幸福,小荷小姨,多少年來,對著我的四叔,一路直呼其名頤指氣使飛揚跋扈野蠻刁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