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過，喬麗的租住屋朝北的門前就沒有了陽光。閣樓的窗戶朝南，里面倒是溫暖如常。居浩沒有回來，樓下擱的那張床，她也懶得動。春節(jié)總該回來吧！喬麗不想細究，也不想推敲居浩不回來的原因。“不會被什么女人絆住了吧？”秦小芳細了細眼睛，對著她擠了一下。她不想把這句話揣在心里，像螞蟻似的咬嚙她的心。她喜歡冬日，太陽的溫暖的味道，以前在巷子里的四合院，在陽臺上，冬天，只要是出太陽的日子，送完明月上學(xué)，她決計是不睡回籠覺的，把被子抱出去，晾曬在陽臺的架子上。下午三四鐘，用條藤把被子拍打蓬松，晚上和女兒睡在溫暖的被窩里，即使沒有男人的荷爾蒙，喬麗仍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是愉悅的，如同沐浴在日光的光暈里。“你的身體像個火爐!抱著你睡覺，就像抱著個水焐子。”這是居浩以前冬日里對她說的最多的話。而這幾年，喬麗漸漸感覺到，一到冬天，自己的手腳冰涼。

    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賣的地方，居浩所在的物資公司原來倒是有賣的，麻繩，尼龍繩，現(xiàn)在都不見蹤跡。喬麗記得家里的某個角落好像有，回去翻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也許記錯了！”喬麗只得像只鼴鼠，躲在閣樓上，本來想買來，也像其他租戶在小區(qū)的綠化樹之間上拉上繩子曬被，盡管她自己也認為有礙公德，可是所有的樹還是被拉扯了。喬麗觀察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每根晾曬繩并不被某戶固定使用，誰把被抱出來早就是誰晾曬，喬麗摸著這個規(guī)律，心情好多了，她把被早早地抱出去，也不固定到某根繩子上，小區(qū)所有的繩子都輪流地使用，怕固定在某地，會引起喜歡固定地方晾曬被子的人家公憤，生怕被子被人從繩上抱下來放在灌木叢上。后來，喬麗也弄明白了，這些晾曬的繩子不知是哪一批租住戶拉扯的，喬麗漸漸也就理所當(dāng)然起來，沒有了最初的忐忑不安。

    白天的光照越來越短，早晨和夜晚，喬麗和明月的對話，從彼此的口腔里都能看見騰起的霧氣，就像居浩吸食香煙時，微瞇著眼睛從口里吐出的煙霧裊娜。明月和她的話也越來越少，頭埋在臺燈下，做不完的習(xí)題。明月不允許喬麗玩手機，即使在她身體背后，盈藍的顯示屏的光亮，讓明月心生嫉恨，在這個小閣樓里，喬麗給她切斷了一切這藍盈盈的光亮，除了紙張，一切的電子屏幕，都暗淡消失了。

    明月從不在喬麗面前主動提她的爸爸，喬麗有點小小的寒心，可見現(xiàn)在的孩子對親情的淡漠。居浩以前電話很勤，和喬麗說得少，爺兒兩個倒是說得多，后來視頻，更是說上半天，喬麗倚在床框上，聽父女兩人說笑。自從那次期中考試，居浩說不回來后，居浩打了幾次電話，讓明月接聽，明月都不肯接聽，要么拿起電話，一下子就掐斷了。

    喬麗把被子擁在懷里，眼睛呆呆望著閣樓低矮的吊頂，當(dāng)手機里的視頻、段子、以及熱鬧的同學(xué)群，被人莫名其妙拉進去的各種群，朋友圈，都不能瀏覽的時候，對著女兒的背影，喬麗這才驚覺，自己是多么的空洞！逛街成了她尋找人流氣息的運動，而手機就像是她吸食的鴉片，成了裝點她千瘡百孔的生活的緞帶。

    顧一笑既然把心沉下來，心神歸一，她就要抓牢眼前的東西，她在居浩面前不再是漫不經(jīng)心，無欲無求的狀態(tài)，她像穿起盔甲的戰(zhàn)士。居浩每次拿起電話時，不再淡然地坐在一邊，她有意讓自己發(fā)出聲響，而且是在居浩要求喬麗讓明月來接聽視頻時，她故意立在居浩的身后。顧一笑從第一次看到明月，就知道那是個敏感的女孩，她比喬麗還要洞知一切，這也是居浩的軟肋。

    居浩對顧一笑的肚子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大的熱情，顧一笑開始穿著孕婦裝在居浩面前晃來晃去，她很想像電視劇里那些懷孕的女人一樣，要死要活地嘔吐，偏偏肚子里的小生命好養(yǎng)，吃啥都香。居浩仍然保持了對顧一笑身體的迷戀，甚至比以前更加狂野粗暴，他用枕頭墊在顧一笑的腰部底下，讓她完全暴露在他的視野之內(nèi)，百十次地沖撞。他讓顧一笑和他換了姿勢，讓她坐臥在自己的身體之上，而他就像挖掘機一樣，希望挖掘到顧一笑的子宮底部。而顧一笑好像因為這個生命的孕育，身體更加亢奮，她好像感覺到那生命的小手牢牢地抓住了她，這種神奇的感覺，讓她以前所有荒蕪的心境和歲月，都因為它的存在而明朗清晰，她要努力開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