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紀二三事》

    今年的梅雨季節才像個樣子，粘粘搭搭，滴滴嗒嗒。既不一陣風似的一鼓腦傾瀉而來，只見頭而不見尾，亦不似猶抱琵琶半遮面，影影綽綽，浮光掠影的敷衍，實實在在的節氣時令。桃子，番茄應該是這個天最好的水果。小時候村里舂米的人家門前臨澄子河栽了一棵桃樹，也許那時嫁接技術不好，結的大都是毛桃，個子，上面全是白毛，沾到手癢的不得了。饒是這樣子，小伙伴們仍是饞掠掠的去偷，夠不著，就死命的搖樹，熟透了的就掉落水中，那個時候男孩子哪個不把河游個來回，桃子不管落河里多遠，都能撈回來。聽父輩說那戶人家成份不好，是地主，老地主戴過高帽游過街，早已故去，地主婆還在。每每老地主婆拄著拐杖，小腳顫微微的走到門前指著小毛孩罵，吃我毛桃子，回家爛屌子。毛孩們就一哄而散，著實有點怕她，呵呵。以前番茄也不及現在大。那時大人夏天忙田頭割草，溏草糞，撈水葫蘆，幾只桃，半小籃番茄，炒熟的老蠶豆，就安心的把孩子丟在家里了，任由他們五王八侯過夏天！

    親戚送了條十五六斤湖里的青魚，體諒我不會殺，剖好了才送來。那個頭，足有小面盆大！對著它發呆！忽想起臨街對面的肉案，顛顛的跑過去請老板幫忙。肉鋪老板嘖嘖稱嘆，這個大頭！一刀下去，一劈兩半。又顛顛的跑回家，魚身反正是用來腌的，沒興趣。我所喜歡的是魚頭，魚尾，可惜沒有魚籽，是個公的。一早上就拍了一大塊老姜，一把香蔥，半碗菜籽油爆香放入魚頭，魚尾煸炒兩鏟子，放老抽，陳醋，冰糖大火煮，所謂魚燉千滾，吃下去安穩，臨上班用小火慢燉。中午下班又用大火收湯，我不喜歡放酒，起鍋時撒上三根切碎的蒜花，真的！那個香！不比鄉下廚子辦流水席的燒塊魚差。鄉下廚子有三絕，塊魚，汪豆腐，炒豬肝。中午女兒看我吃相兇惡，說，你倒象汪曾祺筆下的萊生小爺了，專食厚味肥膩，嗚呼！根本停不下來。

    古有：一溝短，二溝長，三垛有個晚澡堂。撤鄉并鎮：三垛的權（主政），武寧的章（管財），二溝落個陳傳江。一溝離縣城太近，三垛離高郵又遠，二溝在這尷尬的不遠不近之地，也曾一度的繁榮。門前的澄子河，早上橫涇開往高郵的輪船汽笛鳴起，哦，煮中飯的時間到了。傍晚從高郵開往橫涇輪船激起的浪花拍打每戶門前的碼頭時，該煮晚飯了。每月逢五逢十趕集，可以說是人頭攢動，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拎小雀兒掐指算命的興化人，更有高郵最大的苗豬市場，浙江福建的許多養殖戶每月都來定點收購。而且也是羽絨之鄉的真正起源地。雖然只有八個組，卻是人杰地靈。七組八組幾乎每家都出個大學生。五組六組經商基因好，女孩學理發，男孩學修理，大都在上海安家樂業，成為上海人口中的江北人。歲月變遷，如今回到二溝，感覺老屋矮了，老街也小了。河道拓寬，澄子河畔的老屋終將消失，哪里再有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