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有幾百米的距離，但這一陣大雨早就把唐諾淋成了落湯雞，她擦了擦頭發上的水漬，剛走到安檢口，一眼看到看到韓一平正站在自己前面不遠處的地方。

    韓一平的眼睛也正好朝這邊看了過來，驚訝地看著唐諾狼狽不堪的樣子。

    唐諾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畫展完了？”

    “還沒有。”唐諾看了韓一平一眼，“您也來參加畫展？”

    “不是。”韓一平不想多說一個字。

    “韓老師，你說藝術作品好壞的標準在哪里？”

    “沒有什么標準，你喜歡的就是好的。作品也沒有好壞之分，這是外行說的話。”韓一平頭也不回地朝地鐵站臺走去。

    唐諾頓時羞得無地自容。

    車來了，韓一平上了車，站在門口轉過身來。唐諾上了對面的車，看著韓一平揮了揮手，韓一平忙朝車廂里走去。兩列背道而馳的地鐵，載著他們朝著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

    裝書的紙袋也打濕了，唐諾忙把韓一平的幾本書拿出來一看，紙都粘到一塊去了，每本書的扉頁上都有韓一平的簽名和一個印章，現在這字和印章都被水浸花了，唐諾在心里暗叫一聲，“完了。”因為她真的有點怕韓一平。

    鐘朝陽的電話來了，“你走了？”

    “公司下午還要開……”

    “還以為你要吃完飯才走。李征的事你們公司怎么說的？”

    “再想辦法吧。”

    “韓一平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啊。”

    “那就好，我還挺擔心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沒事的，干不了就不干。”

    “你有什么干不了的，汪郝軍說為南州的事向你道歉，這兩天有時間嗎？出來一塊坐坐。”

    “不用，他也不是故意的，過兩天報了帳我把錢還給他。”

    “錢不著急。周末一起出來吃個飯吧，他誠心跟你道歉。再說他手上也有很多資源，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到時再說。”

    “那我周五再跟你確認一下。”

    既然想在這個圈子里做下去，抬頭不見低頭見，唐諾心里這樣想。

    銳藝網的運營總監朱健是公司的元老，從公司創立之初就跟在楊仁睿身邊，也是楊仁睿的得力助手。他對楊仁睿啟動藝術講堂的項目一直持反對意見。

    邵源是唐諾的助手，藝術管理系畢業的高材生。長得很文藝很俊俏，公司里幾個女孩子想盡各種辦法接近他，但他已經有女朋友，聽說還是上富二代。

    下午的會開得有點沉悶，朱健又一次申明了自己的項目的質疑和資金問題從什么地方解決的問題，用這個項目來賺錢的可能性太少了。

    不能變現的藝術品只是一張廢紙！公司不會為誰的理想去買單。當朱健說出這句話時，不亞于在唐諾的心里拋下了一個重磅炸彈，讓她甚至懷疑自己立項時的出發點就錯了。

    “朱健，這次咱們先不談資金的事，我們先做品牌做影響力，然后再做市場，我希望做點不一樣的東西。”楊仁睿的堅持又給唐諾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就是一個藝術普及項目，所以我們的定位就是公益性質的，只是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藝術，欣賞藝術，將來可以讓更多喜歡藝術品的人都能消費得起藝術品。”

    “楊總，那咱們得有多大的資金來支撐，得支撐多長時間，我們能支撐到那個時候嗎？” “資金的事我在想辦法。”

    “培養市場難度太大了。”

    “我知道。”

    “咱們公司不是慈善機構也不是政府機關，沒有義務去普及藝術教育，我們立項的目的就是能不能賺錢，能賺多少錢，這才是最終目的。”

    唐諾的臉刷地紅了。

    楊仁壑一笑，把眼睛朝邵源看了過去，“邵源，你是學藝術管理的，說說你的看法。”

    “楊總，朱總。大家現在做的都是成熟的市場，因為變現快，為公司能帶來既得利益。而我們的項目做的是培養市場，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成熟的市場風險性少一些，但付出多，而培養市場難度大，但那也是真正的市場，也是屬于我們自己的市場。其實一個人現在的名氣和他的藝術品將來有多大的升值空間并不是可以劃等號的，我們可以通過項目和平臺來培養自己的藝術家，最終做成一個藝術經紀平臺。”

    楊仁睿點頭，“這就是我們最終的目的。”

    唐諾贊許地看了邵源一眼，與邵源的專業知識相比，自己相差真的是太多了。

    “你們說行就行吧，我保留自己的意見。”朱健有些無可奈何。

    楊仁睿看了朱健一眼，“資金的事你別那么大壓力，只要咱們把平臺把項目做出來了，我相信這都不是問題。”

    “是的，楊總，”受到了表揚的邵源這回底氣更足了，“其實咱們通過項目可以聚集更高端更專業的專家學者進來，就象我們學校有幾個老師，如果你讓他參與一些社會上的活動，他們不一定會參與，但傳統文化這一塊他們肯定會有興趣。”

    “那你就跟老們去探討項目要怎么執行，他們愿不愿意參與？”

    “好的,李征老師那邊還有希望，我導師對他很祟拜，如果是李老牽頭，我那導師肯定不會推辭。”

    “這事我會跟韓老師商量怎么去解決的，大家放心吧。”

    開完全還差半個小時就下班了，唐諾站在窗前，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楊仁睿從她身邊走過去時說了一句，“韓一平周末去南州。”

    “真的？”

    “他剛才來的電話。”

    “我早晨去他家拿書了，上午回來的時候在地鐵里又碰到了他。”

    “你跟他說什么了？”

    唐諾搖了搖頭。

    “要學會如何找到理想與現實的平衡點，唐諾，不管你曾經有過什么樣的成就，進入一個新的領域就是從頭開始。”

    “我知道。”

    “網站的版塊和內容你把調整后的方案給我，朱健的看法并不是針對你，他面對的是市場，你要理解。”

    “他考慮得很現實，邵源也很有想法。”唐諾笑了笑，“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好差勁。”      楊仁睿看了她一眼，走出門去。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時半會好象停不下來。同事們已經下班了，辦公室里安靜了下來，早晨出門的時候陽小樣說今天不出門，她拿起手機拔打電話，“小樣，我還在公司，回去有點晚，你別等我吃飯了。”

    “我出來了，跟幾個朋友在一起呢，要不你過來一起吃？”

    “哦，算了，我一會叫個外賣吃了再回去。”

    “過來啊，給你介紹幾個朋友，過來吧，保證讓你不虛此行。”

    “下這么大雨算了吧。”

    “快點來，要不我讓人去接你，離你們公司不遠，半個小時就到了。”

    “那我打車吧，把地址發給我。”唐諾走出辦公樓。

    胡同內一個幽靜的私人小會所里，屋檐上的雨滴嘀嘀噠噠地砸在大理石的臺階上。古色古香的明清時期建筑彰顯著主人隱秘的身份和豪氣。陽小樣和三男一女正在說著什么，桌上的香檳酒已經空了兩瓶。

    一個目光銳利的男人坐在主人的位置上，陽小樣身子半歪著坐在紫檀木的沙發椅上。另外兩男一女正用滿臉祟拜的表情仰視著他，時不時地點頭稱是。

    陽小樣放下手機：“老高，一會還有朋友過來，我同學，閨蜜。”

    被叫做老高的人看著陽小樣，“你的閨蜜？象你一樣漂亮？”

    “還行，她以前在民聲報做記者，最近剛辭職去銳藝網了，看看你們有沒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民聲報？那么好的單位怎么不干了？”

    “這個我不是太清楚，她對藝術圈的事不太清楚，你幫幫她。”

    “小樣姐這么在意的朋友肯定值得幫忙，”濃妝艷抹的女明星鳳洋子討好的笑著，沖著陽小樣撒嬌發嗔，“小樣姐這么仗義，哪天讓我也上一次您的節目唄。”

    “是啊，小樣姐也給我們一個露露臉的機會。”另外兩個男的隨聲附和。

    “這事得由編導來安排，”陽小樣優雅地端起酒杯，香檳在杯子里晃出妖嬈的姿容，一如她臉上的笑容，“不過我可以找機會推薦。”

    “那我們就等著小樣姐的消息了。”鳳洋子笑得更加美麗動人了。

    “出名要趁早啊，洋子，你現在還可以好好奮斗幾年，過了三十歲，將來成為大明星的機會就不多了。”

    “我這不也著急嘛，小樣姐幫我想想辦法。”

    陽小樣把眼睛看向老高，“這事交給你了。”

    “我不摻和娛樂圈那些事，沒意思。”老高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陽小樣的臉有點掛不住了，唐諾發了信息過來，她已經到門口了。

    老高讓服務員去門口接唐諾。

    陽小樣趁機轉移話題，“老高，我上次在唐諾他們公司見到一個叫韓一平的人，在你們那個圈子里算不算有名氣？”

    “韓一平，”老高笑了笑，“算不上認識，但我知道這個人，他不是出國了嗎？”

    “那應該是回來了，正準備跟我這個朋友一起做個項目。”

    老高看著陽小樣，服務員已經帶著唐諾走進門來。

    “唐諾，這邊來，我幫你介紹一下。”陽小樣把唐諾拉到身邊，“這是老高，高總，這會所的主人。”

    唐諾忙伸出手，“高總好，我叫唐諾。”

    老高的手輕輕地碰了唐諾的手一下，笑了笑。

    “這是咱們的三個大明星，鳳洋子，在好幾部電視劇里面擔任過主要角色，能認出來嗎？”

    “你好。”唐諾看了鳳洋子一眼，她還真沒認出來，主要是她很少看電視劇。

    “這是咱們的兩個音樂才子，詞曲作家小林，歌手吉利。”

    “久仰！”唐諾跟每個人都打過了招呼，介紹了自己。屋子里有一瞬間的安靜。

    唐諾一眼掃過屋子里的所有家俱擺設，心里又一次震顫了。如果李征家是一種書香門第中透露出的奢華，那么這個叫雅得閣的宅院就是一種皇族遺風中的闊綽和大氣。

    “唐諾，”陽小樣看了一眼她的神色，“這些東西咱們在外面見都沒見過吧，那可是咱老高從全世界尋來的寶貝，剛我們屁股下坐的這凳子就值好幾萬。

    “這個我還真不懂。”唐諾笑，“坐幾萬和幾十塊錢的凳子有什么區別？”

    幾個人一齊用眼睛看著她。

    陽小樣嬌嗔地在唐諾言的胳膊上拍了一下，“當然有區別了，舒服。感覺也不一樣，”說著故意扭了兩個屁股，看著對面的三個人，“你們說是不是？”

    三個人相視哈哈一笑。

    鳳洋子看著陽小樣和唐諾，“一看兩個姐姐關系就非同一般。”

    “那是，”陽小樣一把摟過唐諾的肩膀，“我們讀大學的時候同一個寢室，畢業后一起留在北京打拼，一起租房子都六年了，馬上七年之癢。”

    唐諾笑了一下。

    “你在銳藝網工作？”老高突然說了一句。

    唐諾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老高看了看墻上的鐘，時間正好指向六點，“服務員，安排客人吃飯，我還有點事出去一下，讓司機過來。”

    陽小樣站起身來，“你真有事？”

    “春拍馬上開始了，約了幾個朋友去看幾樣東西，你們吃，我都安排好了。”老高頭也不抬地朝門外走去。

    雨好象少了些，服務員帶著他們朝餐廳走去。

    門外響起汽車遠去的聲音。

    在岳洪的辦公室里，張詩雅從保險柜里拿出幾樣東西，汪郝軍看了岳洪一眼，搖搖頭。

    岳洪的臉色有點尷尬，“汪哥，我這可是壓箱底的那東西，絕對的真品，你看這件，”他指著一套玉制的茶具，“出土的，品相完好。”

    “岳經理，小岳，你就別在我面前講故事了，有意思嗎？”

    “那你們究竟要什么東西。”

    汪郝軍看了看手機，“等一會，老板已經出門了，他會告訴我們怎么作，象你這樣小打小鬧的，根本成不了氣候。”

    岳洪看了汪郝軍一眼，“汪哥還有老板？”

    “以后你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汪郝軍走到窗前，朝大樓入口處的車輛看去，眉飛色舞地說了一句，“來了，趕緊再收拾一下，我下樓去接。”

    岳洪眨了眨眼睛，讓張詩雅過來又把纖塵不染的桌椅重新擦了一遍，電梯上升的聲音從樓道里傳來，岳洪挺了挺**，迎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