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作者:
常青 更新:2016-03-08 19:44 字數:2098
“ 你好,我是2064號話務員,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接完這個電話江紅就可以回家了,她已經習慣了回答各種各樣的問題,失戀的﹑丈夫有外遇的﹑喝醉酒胡話的﹑甚至電話打進來問有沒有三陪的。即使遇到這些麻煩事對于話務員而言也不能拒絕他們的電話,得想辦法讓他們放下電話。其實,那些打電話的人壓根不知道,話務員和接進的電話都有語音記錄的。今天這個電話又是一個特殊電話,打電話的這個人聲音嘶啞:“我最近比較煩,一直想殺人,做夢都想殺人······”江紅有好長時間沒有接到這一類帶有騷擾性質的電話,所以今天接這個電話較以前格外有耐心。
江紅試探性地問了兩個問題:“你煩什么呢?殺人對你有幫助嗎?”對方沉默了一陣,顯然他在思考江紅提出的問題。江紅為自己提了這么一個問題感到好笑,這不是惹火上身嗎?壓根就不該理會這種人的,江紅后悔自己不該往人家話里鉆。算了,江紅切上另一路電話,接進來的電話是個孩子,他呼他母親快些回家,他作業已經做好了。江紅心里涌出一陣酸澀她也到做母親的年齡了,可是······江紅的情緒迅速調整過來,現在她對那個揚言要殺人的殺人者感興趣,他只是想殺人,至少現在還沒有殺,所以沒有必要報告110。江紅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得了什么“狂想癥”或者叫“臆想癥”之類的精神病。 “我覺得活著沒有意義,我夢里經常夢見自己被人殺。”那人說得非常誠懇,一點不像搗蛋的。“夢是夢,不是現實,你干嘛相信夢境呢?”江紅編好了應付這種人的臺詞,遍完了自己也覺得沒什么說服力,夢中被人殺,殺了嗎?既然是殺了就沒有故事了,怎么被人殺了還要去殺殺他的那個人,這成什么邏輯,簡直就是神經病。
奇怪,那個電話又打了進來,同事小陳有條不紊地接回電話,查詢個人號碼的居多,這個電話有沒有進她的話筒,被她甩了呢?還是這個神經病對她的回答不滿意。“你好,我是2064號話務員,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果然沒錯,這個人居然不厭其煩地說他懷疑自己神經有問題。江紅說她馬上要交班,你可以繼續撥打這個電話,有人會為你服務。那個人千恩萬謝,說感謝你接我的電話,最后還特意交代了一句:“我不會傷害我朋友的,這個請你放心”。這話多余了,放心不放心,別人哪里管得了。放下電話江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凌晨的夜格外的寒冷,江紅不禁打了個寒噤,任脖子往羽絨大衣里縮,還是無濟于事。冷趕走了瞌睡蟲。未出機房前,江紅就覺得困,要不是那個頭腦有毛病的人打來的一個電話,江紅就能睡著了。的確,夜里困的時候,有這樣的電話可以使人的精神興奮一陣。接這樣的電話就像吸煙、喝茶,對乏味的生活起到暫時調節的作用,遇到好笑的,江紅還帶回去講給王鍵聽,王鍵對這些爛事并不感興趣,偶爾哼一兩聲,有時弄得江紅很尷尬,趕忙調換話題。
在全民尋呼機時代,江紅是在尋呼臺上班。對于她們這些尋呼員來說,線外隨時都有希奇古怪的事接進來,遇到那些語言表達順暢的還好,直接在電腦里打上他想要說的話,然后發送出去;語言表達邏輯不清的得給他重新整理,尤其遇到方言區來的電話,那可麻煩了,江紅說的普通話他們聽不懂,說湖北話他們更聽不懂,他們的方言江紅聽不懂,最后發了個大概意思,對方常常被弄得莫名其妙,產生糾紛。
江紅接起這樣一個電話,是一個農村大媽在鄰居家打到尋呼臺的,江紅禮貌地接起了電話。她說呼她的兒子,她說她兒媳快生了,讓她兒子回來找人接生,江紅問什么是接生。她說,接生就是生孩子。江紅發了一信息“趕快回家接生,母親。”那小伙子一接到信息找了輛摩托車連夜往家趕,從棲霞砂石場到江寧有好長一段路,在寧杭高速路口摩托車的大燈震熄了。小伙子仗依有路燈不但沒有減速,以為上了高速路將車速加到60邁。在高速的道口摩托車顛了一下,隨即小伙子被甩到路牙上。事后才知道摩托車磕上了一塊磚頭。要不是被一輛回江寧的貨車司機發現,小伙子命能否保住還難說。檢查結果還好,只是摔斷了一大腿和兩只胳膊。這本是一件尋常的交通事故,結果不知道是什么人出的點子,將責任推向尋呼臺。法院最終沒有支持原告,駁回了他要求賠償的要求。這事經媒體報道后,在當地影響相當大,成了當年上榜新聞。對尋呼公司而言是雪上加霜,暴露了服務上的不足。出于同情,領導帶了些慰問金去看了那人。江紅被大會點名批評,上了公司《簡報》的批評欄,還被扣了兩個月工資。
江紅氣急敗壞,說法院并沒有判敗訴,憑什么處罰我。
江紅一連幾天情緒都非常低落。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對待。這對于一個剛離婚不久的女人來說簡直又是一次摧殘。
此時的尋呼公司每況愈下,大家的精力都放在對未來出路的思考上,時間長了,連江紅自己也淡忘了。
最終,移動公司兼并了尋呼臺,江紅繼續做話務員。江紅知道自己對于這份工作的真實體會,雞肋,江紅遇到了雞肋,這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接而連三的騷擾挑戰著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底線。也許江紅并沒有做什么,甚至沒有人知道她內心里的真實想法。那些醉了酒的人似乎把她當作了聲訊臺的小姐了,什么肉麻的話都跟她講,那些話令江紅臉紅,她真的不知道男人的真實是不是來自這個時候,她感到自己以前并不了解男人。而第一個男人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而現在的這些男人給她開了眼界。她恨男人,心里又放不下這些男人,她真的不懂他們到底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