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作者:
常青 更新:2016-03-08 19:42 字數:2451
張五剛跟我說起三倉之行一臉的興奮,就一次行動,他收了賈校長兩條“南京”香煙,還做了三千元廣告。張五剛給了我一條煙,我把它寄給了北京的向陽。
向陽收到三千元后立即給我打來了電話,稿子不久就可以刊登,以開稿費的形式給我們回扣,一定要再接再厲,他說張五剛的謀略很好,要多動腦筋,多去溝通交流,“你不日他媽,他不喊你親老子。”向陽說得有些激動。我們通了幾十分鐘電話,我心疼他的電話費。
說實話,我對張五剛此次超常規發揮并不以為然,至少我不贊成用這種小人的方式,也許這是張無剛搞了多年婚介摸索出來的經驗,很管用,問題是一般人做不出來。然而,我一想到大潘中學校長對我蔑視的一幕幕場景,恨不得將他往死地里睬。我想起了向陽的那句話,“你不日他媽,他不喊你親老子。”我要日他大潘中學校長的媽。
新沃中學的宣傳稿子我用一晚上就搞定了,張五剛要了一份學校總結,我只是將內容按小標題重新組織一下。稿子統一交給徐應紅打印和發送,張五剛不會寫稿,每次正式采訪必定要有我出場,稿件署名很犯邪,我是作者,理應署我的名,即使帶張五剛的名字也只是第二作者。哪有采訪的記者署第二作者的,那些校長怎么看他,你沒看他在酒桌上跟人家吹的那個樣子,感覺上比中央電視臺還要中央電視臺。索性我連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不出現,統一署出資學校辦公室主任的名字。張五剛不關心這些,他只在乎票子。什么狗屁文章,他從來不看,看那東西等于是浪費他寶貴的生命。
徐應紅問我在工作站是什么角色,我說我是打工的。徐應紅說這是你的關系啊,你怎么拱手讓人呢?我說我們是合作關系,徐應紅說我不老實,肯定是老板,因為在這方面張五剛是外行,哪像婚姻介紹所,要不了多少文化,男女雙方最后成還是不成跟他屁關系,他只管數他自己應得的一份籌金。徐應紅一對哺乳的大奶顫顫微微,像是要墜落到地上,我仿佛觸到了果漿四濺的葡萄,黃黃的皮子裂得很不規則,紅紅的瓤,紅紅的汁液,紅得使人莫名的興奮。我問徐應紅對學校熟悉不熟悉,徐應紅一個勁搖頭,我又些失望,只是努力不讓她看出來。
張五剛想起了我的表哥,我們鎮中的校長。我說我早想到他了,考慮到有些不妥也就放棄了。張五剛一只大手拍在了我的左肩膀上,“你呆啊,你不去做,以為就沒人去做,同樣有人做。給人家做不如給我們做,這有什么難為情的,爭取一下,說得斬釘截鐵。”
分管教育的副鎮長柳銀全是鎮中的畢業生,他老婆江一梅和張五剛是小學同學。張五剛決定找江一梅,通過江一梅做校長工作。張五剛知道江一梅在自來水廠做會計,而且調任不久,原先是在絲織廠任工會主席,平時也不怎么上班,后來絲織廠改制了,改給了廠長。江一梅不愿替私人老板打工,終于想方設法進了鎮自來水廠。江一梅熟人比較多,閑來做“安利”。她的客戶比較多,好多女教師都買她的美容產品,她在鎮上有自己的講師,定期給用戶講美容知識與技巧,教室在鎮成人中心校唯一臨街的那個樓上。一﹑三﹑五晚上都有講座,新會員與老會員都會按時到這里聽課,今天的新會員到第二天就是老會員,龐大的數字鏈每天都在延伸著,這給小鎮上的人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談資。張五剛徑直跑去聽課的,一般聽課的人都由上線帶著的,算上線發展的會員。這一來,張無剛直接屬于江一梅的下線。江一梅的記性好,哪位是哪個人的下線了如指掌,只要見一次面就全部記住了,江一梅對誰都客氣,對會員提出的問題熱情回答。張五剛不聲不響地聽江一梅講,江一梅講了一陣,又換一位據說是中學高級教師的中年男子講,張五剛聽了一會,屁股有些坐不住,腦子里開起了小差,他在盤算著怎樣更得體地接觸江一梅。沒想到,江一梅先發現了他。只見江一梅悄悄挪到張五剛的身邊——
張五剛咬咬牙一憋氣買了江一梅五百元的“安利”產品,他沒有買化妝品,盡管江一梅口若懸河不厭其煩地講它的功能,又是減肥,又是美容護膚,送老婆最好了。張五剛嫌貴,他買了洗滌用品和家庭日常用品。江一梅自始自終雖沒提兩人的同學關系,張五剛對她的“安利”事業的支持,讓她心懷感念是確信無疑的。她說你有什么困難可以找我,張五剛要的就是她這句話。
鎮中算起來也有一千多號人,加上鎮中心小學足有三千多人,張五剛找對了路子。去鎮中的路上,張五剛和江一梅有說有笑,我根本插不上話。表哥看到鎮長夫人來了,連忙安排人泡茶,把我和張五剛晾在一邊,沒想到江一梅一把拉住張五剛笑瞇瞇地對表哥說,老張是我小學的同學,現在搞了個什么“記者站”,你這里每年不是要宣傳嗎?老劉說他能弄好,看他能弄出個什么樣子來,話又說回來這也不是哪個人的事,學校形象也是事關全鎮人民的大事。江一梅說得情真意切,含蓄委婉。表哥點頭稱是,禮貌地笑笑,只是笑得很勉強。江一梅的客氣與話中有話還是有一定殺傷力的,第二天,鎮中校長辦就來電話通知張五剛去一下,張五剛騎一輛摩托車帶著我風馳電掣一路呼嘯地沖進了鎮中大門。
趙主任和我握了手,張五剛自己點上一支煙,獨自抽了起來。我向趙主任介紹張五剛,《四方》雜志社的張主任。趙主任笑了兩聲,認得,認得,鎮上誰不認識他這個婚介大師,怎么現在鳥槍換大炮了。這話似乎是開玩笑,分明又帶著諷刺。張五剛聽出了弦外之音,一躥跳了起來,我使了一個眼色,張五剛這才坐下。
大概是表哥的意思,學校只能拿出三千元,再多真的沒有。趙主任一臉苦相,張五剛鐵著臉嚷開了,把你們校長找來,快把你們校長找來,我有話對他講的。趙主任說他出差了,走之前把這事交辦給我了。張五剛仍是罵罵咧咧,窩著一肚子火離開了鎮中。自那以后,張五剛在我面前再也沒有提過江一梅。
向陽電話里說,三千塊錢登在國家級雜志連成本價都不夠,還談什么賺的了。按理你們要交抵押金的,現在我跟有關領導協商了,第一年暫不收你們的,作為支持你們開展工作。我說張主任最近熱情很高,一定要鼓勵鼓勵他。這次,向陽將“我們”和“你們”分得清清楚楚,我聽得也是清清楚楚。向陽暗示我把電話遞給張五剛。張五剛普通話一點都說不起來,結結巴巴,一個勁地,哎,哎。我問張五剛向陽說了什么。他說,很多,我記不住。這話等于沒說。向陽不久要到南京出差,有什么話我們當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