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情何以堪

    傍晚時分，季風和緹縈才回到季家，晚飯已經上桌，江疏影都有些著急了，見兩人一前一后進門，忙不迭迎住季風，“怎么去了這么久才回來？”

    自打季風去邊疆之后，她這心就沒有一天能安穩下來，饒是他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她這敏感的神經還是放松不下來。

    “都尉府有些事，順便回去處理了一下。”季風輕描淡寫的應了一句。

    江疏影這才松了口氣，“讓我好擔心。”她看了一眼季風，輕聲說道。

    站在一邊的緹縈對白鳶笑道：“嫂子，我的屋子在哪？我把東西放過去。”

    “好的，走，我帶你過去。”白鳶說著從緹縈手上接過兩大包藥材。

    江疏影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跟在季風后面的緹縈，她歉意的一笑，也想過去幫忙。

    緹縈笑笑，“夫人不用勞頓，我自己來吧。”

    “疏影，我先帶縈兒過去，等會兒過來一起吃飯，外面天冷，你就別去了。”白鳶轉身對江疏影說道，然后帶著緹縈向后院走去。

    江疏影看著兩人親親熱熱的背影，目光不覺一暗，喃喃道，“這個淳于緹縈跟嫂子的關系看來真是不一般啊，她們倆怎么會這么熟絡？”

    “哦，緹縈性情直爽，人也熱情，在軍中的人緣一向都好，經常去嫂子府中走動，所以跟嫂子很是熟絡。”季風望著倆人的背影也好生艷羨。

    江疏影扭頭看著季風臉上溫暖的笑容，突生醋意，她上前接過季風手上的斗篷，“那么我猜想，這小丫頭跟你的關系也一定很不錯吧？看你們倆在一起時那親熱的樣子！”

    季風怔忡一下，不覺赤了臉膛，含糊應道：“哦，她歲數還小，我拿她當妹妹一般，她跟大哥的關系也很好。”

    江疏影狐疑看了季風一眼，笑道，“呵呵，不光你喜歡這丫頭，就是我也挺喜歡緹縈姑娘的，人清清爽爽，溫溫柔柔，笑起來眼睛彎彎，唇紅齒白，看著就討喜。”

    江疏影說著，用眼睛看著季風的臉色，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破綻來。

    緹縈跟白鳶去了后院，把行李放下，之后去了季灝的屋子，把了脈，開了方子，確定他已經退燒，這才放下心來。

    季老將軍共季風季灝兩個兒子，妻子去世早，他就搬到了別院，跟老母親住在一處，平日里清凈自在，還方便照顧母親，所以，一直以來，季府就江疏影和季風兩人居住。

    多半，都是江疏影一人在家。

    這次，季灝由于療傷和白鳶以及兩個孩子都搬了過來，又加上了緹縈，一下子多了五個人，這讓江疏影頓時覺得院子里滿滿當當，比原來不知道熱鬧了多少，平日里十分內秀的她，也變得熱情起來，吃飯的時候一直往緹縈碗里夾菜，白鳶也一個勁兒讓緹縈多吃點。

    緹縈盛情難卻，心想，恭敬不如從命，于是都笑盈盈的笑納了。

    飯后，季風稍作休息想回書房喝茶，路過廂房時忽然聽見里面傳出白鳶的聲音。

    “縈兒，你真得要扎？會不會很疼啊？”

    “嗯，沒事的，不扎就更疼死我了，扎了疼一下就沒這么難受了。”白鳶之后是緹縈的聲音，只是緹縈的聲音有些喘息和微弱，“嫂子，你可得給我捏緊了，不然我會更疼。”緹縈又吁吁的囑咐了一句。

    季風皺眉，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舉手輕敲房門，見沒人答應，就一把推開走了進去，只見緹縈和白鳶坐在耳廳里，白鳶正死死攥著緹縈的左手，而緹縈右手拿著銀針，正準備扎上去。

    見季風進來，兩人都嚇了一跳，白鳶本來就看著針尖眼暈，一下松了手，待揉眼看清來人是季風，這才長出口氣，沒好氣的瞅瞅這倆人，“你們啊，就換著嚇我吧！”

    緹縈一時尷尬，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縈兒，怎么了？”季風皺眉。

    “哦，沒事啊。”緹縈慌忙咧嘴一笑，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沒事？你們剛才在做什么？”季風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依然自顧自往下問。

    “沒，真的沒什么。”緹縈支支吾吾道。

    季風過去一把扯住她的手，“沒事兒，你拿銀針作甚？”

    白鳶一怔，瞄著兩人的眼神變得饒有興致。

    “就……就是晚飯吃得有些多了，胃里難受。”緹縈被他問得低下了頭。

    女兒家吃多了積食，胃脹，實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況且，她這還是在別人家，真是更覺得丟臉面了。

    季風唇瓣微抿，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她才好。

    晚飯看她一直吃吃吃，心下就大為疑惑，真是從來就未見她如此胃口大開，后來只想是飯菜順口，后來見她臉色有異也并未多想，實在沒想到，她竟然會傻乎乎得將自己撐壞。

    “你們兩個都在這里啊，我說找你們不見呢，來看緹縈也不喊著我！”

    江疏影的聲音憑空冒出，讓當場三人包括白鳶在內都嚇了一跳。

    季風進來的時候太急，沒關門，在場三人各有專注，誰都沒聽見江疏影過來的腳步聲。她如是這般的登場讓人一下如夢驚醒，就連白鳶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慌張。

    白鳶忙不迭笑道：“噢，剛才縈兒積了食，想扎針放血，讓我幫著給她捏指，我從小就怕見血，心里膽怯，見季風走過就把他給叫過來了。”

    剛才江疏影回房后本想小憩一會兒，躺在床上卻絲毫沒有睡意，她見季風也沒有回房，心下猶疑，就拿了些水果來看緹縈，想著這水果在冬天也是金貴之物，給大哥也去送點，對身體有好處，不想走過來的時候隱約聽見了季風說話的聲音，一抬頭，竟見季風臉色微蘊，緊緊抓著緹縈的手！

    江疏影聽白鳶這么一說，趕緊將手上端著的果盤放下，“晚飯好好的，怎么就積了食？”

    季風看她一眼，有些責備，但見白鳶一直對自己使眼色，似在告誡，想到自己才剛對緹縈失態的樣子，這才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晚飯吃得有些急了，胃里不舒服，沒事的，你們都放心吧。”緹縈微囧，傻乎乎的咧著嘴圓場面。

    緹縈本是想將手從季風手里抽回來，但聽白鳶剛才的解釋，若是自己突然抽回來就是真的有些做賊心虛了，沒辦法只好這么由他攥著。

    “季大人，你就趕緊給我捏住了吧，我扎一下放放血就好了。”緹縈這時如夢初醒的樣子。

    “要不找人過來看看？”江疏影站在季風身后說道。

    “她就是大夫，還叫誰來看？”季風反問，帶出幾分怨氣。

    “醫人不醫己，我這就叫翠兒出去……”

    “季夫人，不用了！”緹縈忙不迭說，自己現在這情況已經覺得夠難堪了，她可不想鬧騰得季府上下都知道淳于緹縈第一次在人家府上吃飯，就把自己撐的積了食。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毛病，扎一下就好！”緹縈說完舉起右手的銀針朝自己的左食指刺了下去。

    有道是十指連心，這一下雖然是快、準、狠，卻也疼得緹縈倒抽了口涼氣。

    “誒……”季風沒想到她動作這么快，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她的手指肚上立刻冒出了個紅豆大小的血珠子。

    “季大人，沒事了，你趕緊去忙吧，耽誤了你這么半天，真是過意不去。”緹縈笑著，滿嘴的場面話和歉意，她也不知這些話是在說給旁認聽，還是在故意說給季風聽。

    季風看了緹縈一眼，及不可見的蹙了下眉，想說什么卻又欲言又止的樣子，愣了一下，然后轉身出了屋子。

    緹縈又對著江疏影不無尷尬的笑了笑，突然覺得不知說什么才好。

    “季夫人，讓您見笑了。”

    “呵呵，緹縈妹妹不用見外，剛才季風說一直拿你當妹妹看待，以后你也是我的妹妹了。”江疏影對著緹縈的臉說道。

    江疏影和白鳶見緹縈沒有了大礙，稍坐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屋。

    緹縈送走兩人，心下長出口氣，回到榻上躺著，竟是說不出的疲倦。

    “拿我當妹妹看待？”

    想到季風在護城河邊對自己的耳語，緹縈心中一陣煩亂。

    縈兒，等我，等我、、、、、、、

    她要等他嗎？拿什么等他？

    看著江疏影對著季風癡戀的目光，她就覺得自己羞愧難當，覺得自己在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這份原本畸形的愛戀之情，怎么能繼續滋生蔓延下去？

    她沒有回答季風，與其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還不如說是不敢承諾！

    愛一個人若是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連自己的尊嚴都不顧，那她點頭之后，自己情何以堪？江疏影又會何去何從？

    緹縈覺得季風的話像在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尖刀，刀尖直抵心臟，疼痛難忍卻又無可奈何，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真得執迷下去，會不會萬劫不復？

    緹縈這樣反問著自己，輕輕嘆口氣，她從脖子上摘下掛著的玉佩，握在手里慢慢撫摸著，往事歷歷在目，恍若隔世，滿腹心事，向誰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