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臨時補缺的“夜行俠”
作者:
童行倩 更新:2016-02-03 16:25 字數:1830
胡剛扛著行李看著公路盡頭漸漸駛近的長途汽車,突然一陣心慌,最現實的問題是,去哪兒?他覺得沒臉再去找小川,又沒有底氣面對嫂子和她家人的冷眼,再想想遠在哈爾濱的秋霞娘兒倆,一種英雄落難的無奈與悲涼,像鹽水慢慢地浸漬著受傷的自尊。他再一次真切地體驗著底層生存的艱難。
長途車停到站牌旁打開了車門。胡剛猶豫著。售票員喊著:“哎,我說,你上不上?”見胡剛不動就喊:“關門,走了。”胡剛突然回過神,喊著:“哎,我上我上。”售票員一臉不滿地問:“到哪兒?”胡剛摸著口袋愣著。售票員慍怒地呵道:“你這人怎么回事兒?剛才上車就磨磨嘰嘰的。問你到哪兒呢!”胡剛忙掏出錢說:“噢,要不……到終點吧。”胡剛坐下,心神不定地看著車窗外。路燈亮了,一家飯館的玻璃窗內可見影影綽綽的食客。從昨天晚上到這會兒,胡剛滴水未進,這時感覺饑渴難耐。他很想吃碗熱湯面,但送禮、買火車票、買汽車票,身上只剩下兩個鋼镚兒了。他下車后,拎著行李在街上落寞地走著。前面副食店門口一個老頭正往貨架上面蓋苫布。他想起那天辦臨時戶口時,就是在這里遇到的哥哥,于是,在副食店門口停了下來,“去他家落個腳?”這個念頭稍閃即逝。他知道哥嫂絕不會接納他,尤其在自己如此落魄的時候!
胡剛正站在副食店門口愣神,老頭給門兩邊的兩組貨架蓋好苫布,回頭看見胡剛就說:“哎!我說,這位同志,收攤了。明天上午8點半開門。”說完進了店門。胡剛把一個空筐扣過來坐上去,掏出煙悶悶地吸著。突然,店門開了,老頭走出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哎,我說這位同志,你怎么坐在我們菜筐上啊?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你在這兒抽煙也太會找地方了。這要引起點火災,我這個值夜班的罪過可大了。勞您大駕了,您還是換個地方抽吧。”胡剛滅了煙,起身又往前走。前面一排平房,其中一間亮著燈。一輛垃圾車停在平房門口。一位師傅從屋里出來,走到垃圾車駕駛室門口,拉開車門問司機:“你怎么還不出車啊?都什么點兒啦?”司機說:“您沒看見,裝卸工沒來。”師傅嘬著牙花子:“這怎么弄?”胡剛見狀就走了過去,問:“師傅,你們需要裝卸工嗎?”師傅眼睛一亮:“哎,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招人呢。今天晚上你先跑一趟活兒怎么樣?我把工給你記上。”說著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剛,“你要想長期干這個活兒的話,每天晚上11點過來就行。活兒不多,幾個點兒的垃圾,撮完就走人。手快點四五個小時就完活。”胡剛忙問:“你們這兒有住的地方嗎?”師傅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剛說:“喲,住的地方可沒有。你是干,還是不干?可得想好了。”胡剛生怕有變,忙說:“行吧。住處我另想辦法。”師傅說:“那你就固定跟這輛車吧。”說著,從屋里拿出一套工作服和一套有圍簾的帽子遞給胡剛,說,“得,換上工作服就跟車走吧。”胡剛換上全套的工作服,根據師傅指點站到了車尾的踏板上。師傅喊一聲:“走了。”垃圾車消失在夜幕中。
胡剛撮完最后一堆垃圾,只覺得天旋地轉。司機在反光鏡里看得真真的。兩人搭檔,司機當然需要一個手腳麻利聽話的。在前幾個垃圾點的時候,司機就發現胡剛體力不支的樣子,早在心里盤算著明天換人,這時,看胡剛搖搖欲倒的樣子,便走下車來扶了一把胡剛說:“哥們兒,這活兒可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不行就早點走人。”胡剛定了一下神說:“不瞞你老哥,我剛從兵團返城,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司機一愣,說:“你怎么不早說哪?我弟弟也是兵團回來的。我知道你們不容易!走,老哥請你吃夜宵去。”說著,把胡剛拉到駕駛室門口,說,“上吧,以后就跟著我坐前面。”司機把車開到一個小飯鋪,進門就老熟客似的喊著“阿珍”。
阿珍自打在火車上結識了那個中年男子后,就在男子開的小飯鋪里掌勺。因為手藝好,回頭客很多,尤其是那些跑外的司機,更是認準了阿珍這口味。這時,阿珍熟人熟客地應酬著:“喲,收車啦?今天好像換師傅了嘛。”一邊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地拉開餐桌前的椅子問:“還是抄手湯面哪?”司機嘴里應著,自己到柜臺邊拿起茶壺先給胡剛倒了一杯,說:“先喝點水,餓了這一半天了,吃猛了胃就壞了。”胡剛吃了碗抄手熱湯面,頓時有了底氣。為了保住這個飯碗,他搶著付錢,但一摸口袋傻了眼,于是說:“師傅,明兒我請。”師傅笑笑說:“等你掙到錢,請我吃頓好的。”胡剛答應著,趕緊約定“明晚見”,就匆匆地離開了飯館。
飯飽困意來。到哪里去睡一覺呢?他想起鐘南家的樓層拐角,因為是頂層,樓梯拐角堆有很多紙箱、雜物。小時候,他玩捉迷藏時通常躲在那里不被發現。胡剛趕在天亮前鉆進了那個紙箱堆里,倒下就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