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睜開眼，迷茫地望著四周：地上的雜草帶著潮濕的霉味；昏暗的火從遠處打過來，照得墻上的人影搖搖曳曳；屋頂上有一個小小的天窗，灑下一條玉帶似的銀色。

    “郭定也來了！”夢中最后的這句話又一次纏進艾子衿耳膜。七年前的夢似假還真，分明就是深刻進心底的回憶，連那一處茶的溫度都如此真實地灼燙著手。艾子衿輕輕動了一下手指，撕心裂肺的疼痛頓時順著血脈蔓延進四肢百骸。

    這一刻，她徹底清醒過來了——獄中，雖然已不在密室里，她卻還身處獄中！此刻也不是萬歷四十八年十月，而是天啟七年的三月！

    “你醒了？”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也是帶著濃重的北方口音。在這一帶極少能聽到這種口音，艾子衿心一沉，抬眼朝來人看去。陡然出現的一張英氣十足的臉讓她有片刻的怔忡。

    “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我吧！”一身牢房女監打扮的女子鄙夷地斜睨她。

    “孫九妹！”艾子衿的表情由驚愕逐漸變得平淡，“你也來了。”

    “哼！”見她如此平靜，孫九妹只覺得怒火一下就躥了上來，“你以為我想來，還不是為了……”話到一半，孫九妹突然停住，惡狠狠道，“艾子衿，你以為當初離開京城，做偽證害喬家的事就會一筆勾銷？哼，老天都看著呢，就算過了七年，你欠喬大哥的也會一樣一樣還回來！當年喬大哥在牢里遭過什么樣的罪，老天也一定會讓你受一模一樣的罪！”

    “當年的事我不想再辯駁？若我坐牢真能還欠他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艾子衿緊緊盯住孫九妹，仿佛不肯放過她眼中任何的神色變化，“但是孫姑娘到這里就是為了看我落魄的模樣？還是，孫姑娘知道我下獄怕我說了什么來監視我？”

    “你，你知道什么？”孫九妹大吃一驚。

    “我什么也不知道。”艾子衿望了望過道，那里似乎有人在咳嗽。孫九妹警覺地隨之望去，頓時變了臉色。幾個女監嘻嘻笑笑從走道那邊走了過來，孫九妹見狀慌忙蹲下裝作整理褲腳。那幾名女監倒也沒太注意他，談笑了幾句家長里短便去巡視其他牢房里的女囚。狹窄的牢房走道里又只剩下虛虛浮浮的火光，籠罩著壓抑的空間。

    孫九妹不敢再久留，壓低聲音冷冷道：“你最好繼續什么也不知道！若我知道你在郭定面前說一個字，不管誰替你求情，我都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