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儀叔夜
作者:
秦照青 更新:2016-05-04 00:01 字數:2191
一時之間,心下不由大驚。我趕忙朝了他露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蹭地一下便從他身上下來,還遠遠跳開兩步,努力地忽視臉上越來越高的溫度。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搶我東西來著!
我見他臉色不變,還跟天色一樣青,趕忙又道:“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我都沒什么事,我不會叫你負責的,你也無需擔憂!
他死死地捏著手中的半塊玉玨,似要把它徒手捏碎了般,看得我心口怦怦跳得厲害,縮著脖子,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偷偷打量他。
他瞪著我,眼底都快要噴出火來了,胸口起伏了一陣兒才咬牙切齒地問我:“這東西你哪兒來的?”
他這般重視這半塊玉玨,想必我的生死也都歸于其中了。若我的回答是他想要的,那么很好,大概就能撿回一條小命,若不是他想要的,這回我即便能再有個十塊八塊這樣的玉玨也無濟于事,照樣保不住性命。
這完全就是一場賭博,籌碼是自己的命,賭的是他與這塊玉的原主人的關系親疏。
手心漸漸的有些冒汗,我知他必然沒閑心跟我耗,只得咬了牙道:“那是我家祖傳之物,自然從來都是在我身上的!
我看到他的眼睛驀地瞪地老大,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整個人都僵直在那里,眼底竟緩緩升起幾分驚慌和恐懼來。
人常道最難讀懂的是人心,如果有人讀懂了你的心,那么必然是你的知音。我雖然萬萬不敢做他的知音,但這片刻卻還是讀懂了他的心思。
惶恐無措。他是在害怕。
怕什么?有什么值得他一個剛剛還要殺人的人害怕呢?
半塊玉玨而已。
我想不透,也不愿再耗費精力去想他那些有的沒的,如今能保住身家性命才是,他一刻沒發號個赦令,我便還是半只腳踩在墳里的人。
就這般沉默著等了許久,等得我都快要忍不住再一次開口說話,他才長長的吐了口氣,“先帶她下去,兩日后我們再起程。”
他的聲音褪去了冷氣,話罷,把那玉玨往手里緊緊一握,走了。
我眼睜睜地見著他帶走了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只有安慰自己好歹性命還在。
他叫公儀叔夜。
這個名字是我兩日后才知道的。
彼時我正跟小孩兒偷偷打聽他的名字,小孩兒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理我,我便又轉到他另一邊,臉上的笑容更加和藹了些,他看了我半晌,哼哼唧唧道:“公子的名諱豈是隨便說的,你要想知道,自己去問他吧。”
我哪里敢去找他家公子,光是站在他三米以外便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這般凍死了人也無需償命,倒是格外的省事。
這般想著,竟突然覺得后背躥進一股冷氣,正自想著大抵是他功力見長,越發具有神威,面前的小孩兒卻突地一下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地喚道:“公子!”
我一個激靈,回頭一看,便見一襲青衫于清晨的朦朧中背手而立。
不是他家公子卻又是誰?
我望了他呵呵干笑兩聲,道:“你們有事的話,我就先回屋了!鞭D身正準備拔腿,背后卻忽而傳來他泠泠的聲音:“我叫公儀叔夜!
我僵著背脊骨回身,扯著臉皮笑著“哦”了一聲,便再沒了話。
我在他們這里待了兩日,有吃有喝,唯一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囚犯的是:我走哪兒,小孩兒便跟哪兒。
那日夜里,小孩兒說他們明日要行路,要我早些臥床,免得拖累了他們。我心頭自然是希望著拖累他們的,于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千八百三十二遍,卻始終沒有想通我對公儀叔夜有什么利用價值,最后終于因為腦子轉得精疲力盡,和著曙光睡了下去。
只是,將將睡下不久,便被人給揪下了床。
被人饒了睡覺這等大事,我自是懊惱不已,睜眼見著那拉我起來的人正是抓我來此的人,就更是沒有好臉色了,干脆坐在踏上蹙著眉頭瞇眼問他:“你母親沒有告訴過你,女子的房間是不能隨便進的嗎?”
他被我問得一怔,斜眼古怪地瞧了我半晌,突然梗了脖子道:“進便進了,你要如何?”我其實也沒想要如何,他卻在我張了張嘴還沒有來得及出聲的時候哼哼兩聲,道:“大不得本將軍帶你回蜀國,讓你進府服侍!
我將將從榻上爬起來,聽了他這話,一個不慎,竟又一頭栽了下去,睡意都被這一上一下給弄沒了。
小孩兒瞥我一眼,表情極為別扭,色厲內荏般嚷道:“好了,你快些起來吧!
他說著話,竟徑直朝我過來,那模樣,似乎是要拉我起來。我看著他那張才十七八歲般稚嫩的臉,著實有些不好意思吃嫩草,便趕緊出聲阻了他的步子,“你站那兒別動。我的房間,你進便進了,我也只是隨口說說,其實并沒想要你如何。這樣吧,你現在出去,我們便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哪知他眼睛一瞪:“怎么能當沒發生過?本將軍一言九鼎,豈能無信?”
我頓感腦細胞不夠用,突地就想起趙恒來了。不知道他發現我一個大活人不見了會是什么反應呢?
“喂!你起沒?”小孩兒叫嚷著。
我又是一個激靈,趕忙爬了起來,好在衣服還掛在身上,省去了穿衣的麻煩,理了理袖子,便見他側著臉背著我。
他這是害羞了?
我心頭不由一陣好笑,干咳一聲問:“我們要去哪兒?”
他轉身看我弄好頭發,才往門外去,我才一只腳跨出門檻,便聽得他輕飄飄的道:“黎國!
我一驚,腳下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見小孩兒僵著手愣愣的望著我,明明有扶人的意識,卻硬是沒有過來扶我。我一咬牙,恨恨得瞪他一眼,轉頭卻見一道青衫冷冰冰的立在面前,當然,身后還有幾位隨從,右邊站著的那個是小孩兒的哥哥,我昨日聽著他稱呼了,便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公儀叔夜瞇著眼睛道:“早上不見你,原是跑到這里來了。”
他這話自不是對我說的,只是有些不解他為何要望著我。正心虛著,耳畔傳來小孩兒狗腿的笑聲,“馬已備好,公子上路吧!
公儀叔夜卻指了我與小孩兒道:“你獨乘一騎,她與我一道。”
我暈上一暈,聽到小孩兒訝然的喚了聲“公子”,然后便是自己呵呵的兩聲干笑作了他們這場簡短的對話的結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