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娃怎么就這么好呢？

    才一天的功夫，小仙的手上，滿是傷痕。奶奶來了，捏著小仙的手：“這哪是女娃兒做的活兒？”小仙從包包里扛出一個大家伙：“奶奶，您坐好。我們來唱歌啦！”小仙背上手風琴，那個笨笨的大家伙在她懷里開開合合。“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兒……”奶奶樂了：“你還會這個？”“嗯，奶奶，您會唱什么我就給拉什么。沒有我不會的。”奶奶搖搖頭：“不會了。年輕的那會兒，又不識字，跟著后面學了幾句吧，都記不得了！”奶奶搖著頭，臉變得通紅。一定是回想起自己像小仙這樣的年紀。一個八旬老太，一個年輕女娃，兩個人以這樣的方式交流著，小仙不再管奶奶，開始自顧自拉了起來：“美麗的田野上有條小河，岸邊的白楊喲唱著歌……”黑狗快樂地又在燈影里團團轉，追自己的尾巴呢。奶奶起身告辭：“孩子你再玩會兒，我先回去了。”

    小仙按下奶奶：“您呢，回家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咱祖孫倆就搭伴，你喜不喜歡我不要緊，我拿您當奶奶。”

    小仙背著手風琴，拉開另一床被子：“您困了就先躺下。我給您免費表演。您要是錢多得沒處花呢，就看著賞兩個！”小仙順手拿過桌上的一個飯碗到奶奶面前，奶奶被逗得哈哈大笑。

    小仙是真累壞了。第二天一覺就睡到了八點多。她剛一推門，就看到奶奶站在園子里，威風地指揮著幾個人運輸雜草呢。

    小仙樂了，顧不上吃飯，趕緊套上自己的行頭，走到小溪邊，撈起一把水洗了下臉，又對著溪水照了照，用手撈了把水，大聲唱了起來：“山下溪水蕩起波羅，山里的崖妹喲唱起歌羅……”驚得遠處水鳥飛起無數。

    “奶奶，這個我可一點不懂，工錢怎么算？”小仙挨到奶奶身邊小聲地問著。“沒事，都是鄉里鄉親的，一般幫忙性質的。只是這幾年我老了，換不動工了。到時，我們看著給點吧。”奶奶趕緊補充：“你一個女娃家，真不容易。這個錢奶奶先墊，你賺到錢了再還我。”小仙抱了抱奶奶：“奶奶，我是不是太幸福了？”奶奶也開心：“你這個女娃，怎么就這么好呢？我喜歡！”

    合同的事不能再拖了

    “小仙，你得盯著點，要不你弄得越漂亮，人家主人越會反悔了。到時吃虧的是自己。”小塵歪著頭手機夾在耳朵上，手上的事忙著。“知道了！我的小爺！”

    奶奶再來的時候，小仙就轉著問了：“奶奶，你們家孩子什么時候回來呀。這個合同還是要簽一下的。我怕后面有什么不妥。”奶奶說話牙齒不關風了：“沒有什么不妥！我有口氣都說得到話！”“好好好，奶奶長命百歲！奶奶萬壽無疆！”奶奶不滿了：“活那么大拖鼻頭帶眼淚的連累孩子，早死早好！”小仙在奶奶后背摩了幾下：“可是，奶奶才說了，要留口氣替小仙說話的！”奶奶撲哧樂了：“可不是，可見老人的話，也不做主的。”

    自從奶奶請了幾個幫手之后，小仙每天用于勞動的時間減少了很多。已經有人在她網站上留言，詢問樹的價格。還有一張紙條，想請小仙過去一趟，幫著參謀一下，他想建一個桂花園。如果建議合理，樹苗都從小仙這兒拿。

    小仙感覺到簽訂合同的迫切性了。小仙打開最初看到廣告的那個頁面，發現上面沒有留電話，看來得磨奶奶了，讓他們家孩子盡快回來，合同簽好了，小仙就可以做主一切事宜了。“奶奶，你覺得小仙對您怎么樣？”小仙搬動著奶奶的腿，在奶奶腿上捏來捏去。“好！好！親孫女比不上！”“奶奶，小仙遇上麻煩了！之前你們家登廣告，說只要幫著留住這片桂花林，幫著護理就行的，可是小仙要生存要發展，就不能讓這片林子成為死林，就要讓林子變錢生錢。”奶奶落淚了：“老頭子在世每年桂花都能賣一大筆錢的。可是，現在沒人弄了！老頭子還會扦插還會繁殖樹種，每天春天都去賣苗的。”“奶奶，是這樣的，小仙請工人要花錢，住在這里生活費也要花錢，后面還要花更多的錢。就要能讓這塊樹林賣錢。可是合同不簽，我就不能私自做主。合同簽了，我能做多大的主，就好辦了！奶奶，您讓孩子回家一趟？”奶奶聽懂了。

    “這幾天應該回來看我了。小仙，你來多久了？”“快半個月了。”“嗯，那差不多到月底的。這事很急嗎？要不，我就讓人帶信，說我生病了。”小仙把奶奶的腿上上下下捶個遍：“真是我的親奶奶！”

    恨不能掐死孫小桂

    “小仙！奶奶幫你把人領來了！哪，這個我孫子！這是小仙，你們年輕人聊吧！”奶奶說完就先離開了。那人四下亂轉，并不停留，小仙有些緊張，跟在后面。

    “我叫劉小仙，先生貴姓？”“你都跟我奶奶像一家人了，都不知道我家姓什么？”“沒問過，以為奶奶姓奶！”小仙吐了吐舌。“我是她孫子，那就應該姓孫啦！”劉小仙樂了：“您真會開玩笑。對了，先生，這地方，您看，我也弄得差不離了，咱這合同可以怎么簽？”

    那人很嚴肅，臉上看不到一絲笑容：“你怎么就敢肯定，我會租給你？”

    小仙這下急了，她后悔沒有聽小塵的話。現在的桂林確實有一番模樣了。半個月來，自己吃在這里住在這里，孤身一人，伴著自己的只有陌生奶奶和小黑狗。可是桂花林是人家的，人家說了才算。自己的一腔熱血付之東流。當初安慰小塵說，到另一個地方一樣可以重新開始的，可是創業這事兒和初戀是一樣的，第一次才會刻骨銘心。再找一塊地，小仙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像這次這樣全身心投入。

    “我叫孫小桂。名字爺爺取的。爺爺說這名字好養。”男人自我介紹。小仙不想再說話了。也沒有心情跟在孫小桂后面了。小仙坐在樹根上，小黑搖尾貼了過來。小仙梳理著它的毛毛，眼淚繼續無聲地往下落。人真很奇怪，沒有這片桂花林時，小仙也活了二十幾年了，可是現在要離開這片桂花林了，小仙一下子無措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小仙默然起身，往小木屋走去。她準備收拾自己的行李了。她覺得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說說話。她發了條短信：“小塵，那人來了。果真反悔了。”短信剛剛發出，小塵電話就甩過來了：“小仙，你堅持著！我在新疆，等我回來，收拾他這個王八羔子！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小仙有些泄氣：“是我太喜歡這里了！他是對的！我應該跟他談過之后再動手改造的！那樣不至于這么被動。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吧。”小塵急了：“奶奶呢？小仙，我們有奶奶這張牌的!”真正旁觀者清！小仙突然拔腿往村里跑去，可是越跑越慢，越跑越沒有信心了。人家是親祖孫，關鍵時刻胳膊拐能往外？小仙折頭往小木屋走去，算了算了，頭掉了碗大的疤，愛怎么怎么吧！回了幾步，又往村里走：“可是，馬云先生說，不是看到希望才堅持的，而是堅持了，就能看到希望！奶奶說過，她會支持我的！”小仙重新加快了腳步。

    小仙遠遠地就看到奶奶在鎖門，奶奶一見小仙，樂成什么樣兒了：“正準備鎖上門去叫你和小桂吃飯呢！對了，小桂呢？”

    小仙擠出一絲笑容：“小桂很兇，要趕小仙走了。說，他并沒有答應把林子租給我！”“打不死他！龜孫子！看不得別人好的壞東西！林子荒了幾年了，他們在城里沒人顧得上，人家小仙弄得像樣了，他倒作怪了！”小仙淚水差點又下來。就算租不成，有奶奶這段話，她劉小仙死也值了！

    兩人正要往桂花林去。孫小桂也過來了。一看到奶奶，孫小桂加快了腳步：“奶奶，這陣子您腿腳利索多了！”“你們巴不得我早死早升天！”小桂一嚇，奶奶很少說這么重的話的：“奶奶，您進屋歇著！今天這話里有二斤炸藥！”

    奶奶開了門，臉色緩了下來。小桂的車就停在奶奶門口，小桂開始把車上東西往下拿。真多！后備箱塞得滿滿的，前面駕駛室里還有。小桂拎了幾趟，才全部拎回家。進了家門，四下打量，就在表揚：“奶奶，早該這么拾掇了！之前什么都跟寶貝兒似的。這下子看起來清爽舒服！”奶奶語氣很重地：“那些等會兒再談！小仙這事兒你不能攔壩！我老婆子說了算！小仙只要能保得住這片林子，她怎么樣都行！”

    小桂樂了：“奶奶，這生意上的事，您不要摻和。我看出來了，小仙人挺好。可這是兩碼事。商人做事，就是要把利益最大化。”小桂轉向小仙：“說說看，你有什么打算？”“付您租金，每年交多少錢。標準參照其它農戶的田畝費。然后定多少年為限，我交還您時，桂花棵樹保持現在的規模。”小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我僅得到租金？”小仙想了想：“您的桂花林長了很多年了，可是到交還時，我還有這么多數量和大小交給您。這中間您并沒有吃虧。”小桂并不讓步：“可是，你會用我的雞生蛋，拿蛋換錢。那么，你除了付雞每日的租金，雞的本身，你還需要付一筆錢。因為我養大一只雞不容易。而且，我的雞生蛋也是有期限的。”

    小仙聽出了厲害。也暗暗佩服。孫小桂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明顯成熟很多。自己光憑一頭熱情，在這個社會，看來，有碰壁的地方呢。

    奶奶夾在中間，頭昏了：“什么？還要談雞的價格？你個臭小桂，越來越小氣了！小仙照顧我這么多天了，早就不止一只雞的情意了！”

    孫小桂哈哈大笑。氣氛明顯友好起來。“合同可以簽給你。不過，我不會讓步。一是價格要談得攏，二是，我從爺爺那里學來一手絕活，可以開發一種最新品種。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合作伙伴，你如果感興趣，我們可以進一步談。”

    劉小仙一顆心怦怦亂跳：“我感興趣！您說說看？”“這個新品種，技術現成的，只需要人工。我有工作，肯定只能遠程遙控。你負責牽頭研發，人工全是你找。支出也算你的。然后，在這片桂林里，收益是七三分成。我七，你三。等大量繁殖了，需要擴充到其它地方時，三七分成。你七，我三。終身分成。也就是說，只要你做桂花一天，就需要分成給我。”小仙倒抽一口冷氣。如此苛刻的條件！“當然，你可以拒絕。”孫小桂迷人一笑。劉小仙真想對著那張俊臉拍上一掌。“我答應！”劉小仙當機立斷！“好！是個干事情的！”

    孫小桂顯然有備而來，坐車里拿出一張紙，劉小仙一看，所有事項一應俱全，只等劉小仙簽字畫押了。小仙悄悄向小塵討主意，小塵發來短信：“答應他！然后，收了他！”小仙一個繃不住，撲哧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