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出差是場及時雨
作者:遠音塵      更新:2016-04-16 16:24      字數:2610
    藍小月其實身處漩渦中并不知覺。奶奶生病,爸爸受騙,父母離婚,雖然她的外表足夠堅強,其實內里已經被摧殘得面目全非。她對生命質疑,最愛的奶奶變得連她都認不出來了。對愛情質疑,那個從前應該是有過愛的徐正,轉身便成了天涯。對婚姻質疑,少年夫妻老來伴,本該是白首不離分的年紀,父母卻離了婚。對過日子質疑,平淡相守不可怕,可怕的是老來還要再分手。藍小月的這些掙扎,沒有地方可以說。張抗不是說的對象。她想過開口,剛一開口,張抗就會心疼她遭的罪,直想著把那堆麻煩從藍小月身邊捋走。當藍小月罵得咬牙切齒的時候,張抗卻不懂,愛之深才責之切的。張抗怕小月父母給她帶來負面情緒,總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能跟她爸媽少接觸,就少接觸。可是藍小月多么希望,張抗可以聽她說,聽她罵,完了還要再帶她回家看看她的爸媽,畢竟那是她的親人。還好,藍小月的生活,迎來了轉機。

    藍小月開始厭倦婚姻厭倦油鹽醬醋厭倦老公孩子的煙火人生,部里傳了好消息。他們設計組要參加一個全國性服裝大賽。女總召集設計部六人會議:“藍小月,這個擔子主要靠你了!部里其余五人任你調遣任用!給你一個月時間,響當當地給我完成!”藍小月呆在霧霾里太久了,激動地跳了起來:“放心!我們好好合計!”

    回家都要買菜的,藍小月心情大好,直奔菜場。點點已經幾乎不吃母乳了。一直有提議給他加輔食,張抗工程忙得都抽不開身,小月懶得研究那個。今天看網頁上有,可以做肝泥韭菜末米糊。小月細心地挑揀著。買了張抗喜歡吃的排骨,劉文燕愛吃的蘿卜燒小蟶,自己愛吃的炒肉絲。剛要離開,一串蝴蝶蘭讓她驚喜不已。賣菜的笑:“那是人家飯店做盤裝飾的,你用不上。”小月接過錢直接拿走了:“好看好看!”

    微笑是女人最好的化妝品。那天坐在公交車上,藍小月成了一車子最漂亮的女人。一個年過半百的大叔,看著藍小月那么開心,又看她懷里的花,問她,是不是因為生日。藍小月平時很少搭理別人的,那天真正開心,跟大叔聊了起來。大叔對她的設計很感興趣:“這是個很陽光的職業。年輕人好好做,將來自己可以開一個屬于自己的服裝公司。”藍小月淡淡地:“那倒不會。也沒有過這種設想。就在別人手下打工,挺輕松。”“可是,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大叔言簡意賅。藍小月一愣,沉思起來。臨下車時,大叔交給她一張名片:“小姑娘,也許我是你命中的貴人,不要扔掉哦!”說罷兩人都笑了起來。藍小月朝大叔搖手再見:“和我一樣搭車的,就不用貴人了吧。”她心里說。低頭看了眼名片,藍小月不懂這些頭銜,覺得也沒什么嚇人嘛,出于禮貌,還是收了起來。

    一進家門,藍小月就大呼小叫起來:“媽,你的花!”劉文燕差點落下眼淚。這一生,很少接受過鮮花。張天寶沒那個細心,也沒有那個閑情雅致,后來被關在門外,柔情都給了別人,劉文燕更是沒有看到過來自他的一點禮物。藍小月再多的冷漠,也被這束花融化了。劉文燕突然覺得,天天這么,苦也不累,點點雖然還沒有會交流,但劉文燕總把他當個大人,心里一些苦,一些憋屈全能跟點點說。有時,還止不住流下眼淚。藍小月的這把鮮花,不亞于一枚亮閃閃的軍功章,劉文燕疊衣服都感覺一頭勁。

    這頓飯所有的人都開心。張抗尤其開心。張抗開再遠路的車,回家做飯再繁瑣再疲累,他都不怕。只要藍小月開開心心就好。藍小月很興奮:“我已經有了設想。我們幾個人,直接搭車,到最深處的山區,我還是偶爾在網上看到過介紹,那里全是手工面料,手工織成,手工染成。我們就尋找那種面料,然后設計成出其不意的作品。”張抗聽出問題來了:“點點還在吃奶的。”藍小月輕松地說:“斷奶呀,反正現在就只有晚上吃了。”張抗不再堅持:“嗯。斷了也好。只是他才四個月多一點。”張抗眼圈有些紅了。藍小月安慰著:“這樣母乳已經夠不上營養了,索性斷了反倒下決心喂他輔食了。”是有道理。張抗不再說話了:“好吧,老公支持你的事業,點點也帶著?”藍小月搖頭:“那肯定不行。得吃很多苦的。那是山區。”

    睡在床上了,張抗還在爭取:“月月,你可不可以重新考慮?這一個月太久了。寶寶這么小。”藍小月主動往張抗懷里靠了靠:“已經決定了。部里任務主要落實在我的頭上。”張抗有些不確信,手在小月頭發上撫來撫去:“可是,這個時候的媽媽,不是應該以寶寶為中心?做事業一輩子長呢。寶寶轉眼就長大了。”藍小月繼續耐著性子解釋:“可是,你的工作,你的工程但凡要向前,我都是步步跟進,都舉雙手贊成你的呀,怎么到我這里,就阻礙重重了?”藍小月火透了,嫁了這么個婆婆媽媽的男人。

    準備的工作,特別多,因為去的時間比較長,設計了好幾種方案交給女總,都被推翻了。設計部所有的人都被留下來開會,會議室零食堆成山,大家有些興奮,部里已經初步同意,單獨開一輛中巴,步步陪同,直到任務結束。這個大獎女總志在必得:“給你們兩個月時間,攝影組和模特隊同時跟進,所有的人,除了必要的家人聯系,不得把任何行蹤發到網上。也就是,大家做好斷網的心理準備。”

    回家的路上,藍小月決定先不把兩個月的事情告訴家里人,還按昨天說的一個月,一個月到了,到時再續一個月。藍小月到家里,點點哭得成了花臉,怎么哄也沒有用。藍小月有些心虛,散會就接近十點了,又被拉著去宵夜,這會兒接近午夜了。藍小月抱著點點在哄,跟張抗說:“今天就幫他斷了吧。長痛不如短痛。”劉文燕早在一旁眼淚直落了:“他才這么一點小,再讓他喝喝,能喝一天是一天。”藍小月不說話了。把點點抱進自己的房間,一手和著奶粉,舉到點點面前,點點甩著頭就是不喝,直著嗓子呆哭。劉文燕近似懇求了:“再讓他喝幾天,你真走了,沒有念想也罷了。”張抗在一邊嘴唇咬得快出血了,臉色鐵青。

    劉文燕難過得快要發瘋了。她沒有地方訴說。她只有一個出氣筒,她在發短信:“怎么會這么狠心的?我們這么低三下四地,無非是她有奶呀。”張天寶平素都是和稀泥的,這次回來的短信,看得出來從牙縫里迸出來的:“家門不幸!遇上鬼了!”

    藍小月圈在家里都快窒息了。這次的比賽,真是撥開烏云見青天。即將到來的離別,讓她蜇伏的母性,反而蘇醒了。她在網上開始查添加輔食的相關資料,一一收藏,做成一個專門的文件夾,上面寫上:“點點專用”。劉文燕細心,只要教會她使用電腦,寶寶就能養得又白又胖了。忙好這些時,張抗已經睡著了。點點在奶奶那邊,應該都睡了,一點聲音都沒有。藍小月悄悄地睡在一邊,即將到來的幸福日子,讓她快樂得直想唱歌,她像只貓一樣,鉆進了張抗懷里。張抗被她的熱情迅速點燃,只可惜這瞬間的幸福,代價卻是長時間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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