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人可晏子那妞(2)
作者:
mengna 更新:2021-10-26 16:12 字數:2185
舅舅笑了笑沒直接回答我,倒是問:“她是哪國人?”
我知道舅舅是根據她的名字才這么問的。我摸摸頭,嘴巴一歪,說:“嗨,舅舅,您這就不懂了,如今不是全世界都瞎叫嘛。不信,您去網絡上走走,能搞明白誰是哪國人?假洋鬼子多得很,假亞洲人也不少。我有幾個網友到現在都沒搞清楚他們的真實姓名,不是叫小K就是叫老K或干脆叫X+Y。”我還沒說完,我舅舅笑得跟頑童似的。
我想,這有什么好笑的,的確有個網友叫“X+Y”。
我要了杯咖啡坐在窗前漫不經心地啜著,等待著,手里的報紙攤開來,但根本沒有看,裝裝樣子罷了,主要是想讓人可晏子那妞進咖啡館時可以從窗外瞥到我,氣氣她,看我這么悠哉游哉地坐在咖啡館里看報紙,根本看不出半點思念她的模樣。但她呢,她一定是心急如焚地想見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何況是一個星期不見呢。我當然不望窗外,不去數那些匆匆路過的腳步,不用眼睛去追逐那些可能是她的高跟鞋踩過的石板路,肯定也不去諦聽那些高跟鞋在石板地上發出像舞步一樣的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我看報紙,從頭版看到末版,從世界看到本土,從火山爆發看到地震塌陷……反正,我把報紙翻了正面翻反面,翻了反面翻正面,連報脊上的線條都反復翻看。
“咖啡都涼了,什么新聞這么認真呢?”我舅舅什么時候跑來了,這么一問,倒把我嚇了一跳。
“報紙,您還不知道,都是胡說。”
“都胡說些什么?”舅舅笑得很狡猾,他心知肚明我其實什么也沒看進去。滿報紙只有人可晏子這妞的倩影在我眼前跳動。舅舅順手將我手里的報紙拿了過去,自顧自地瀏覽起來,也和我一樣,正面翻了翻反面,反面翻了翻正面。
我心想,都告訴您了,報紙都是胡說,有什么好看的。要是人可晏子這妞來了,您在這里,她哪好意思給我一個無比熱烈地非常激情地長吻呢?
算是舅舅知趣,看完報紙就走了。
我將報紙又兩面翻,一個字沒看進。店里的客人幾乎就只剩下我一人,另外還有一人,女的,大概是白癡,坐那兒傻愣著發呆。
窗外早就看不清是男是女的腳步,更辨不清是高跟鞋還是運動鞋,所有的影子都變成黑色的,像皮影。我的咖啡已經續了一杯又一杯,續到服務生問了我幾次:“先生,您需要來點別的什么嗎?”我極不耐煩地斜瞥了他一眼說:“你哪來的那么多廢話?沒看到我在等人可晏子嗎?”
服務生走一邊去滅掉其他桌上的剩余蠟燭,最后連那白癡也走了。他們滅掉了最后一盞蠟燭,就是我桌前的這盞。我惱怒地摔開那服務生的胳膊,嘴里嘰嘰咕咕地說:“不就是半夜2點嗎?關門?我舅舅的店,關你們屁事。”
我手里捏著報紙跌跌撞撞地回家倒在床上長吁短嘆。
“這妞,故意耍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如隔三百秋呢。”我說,“可我是爺兒們,知道嗎?我是爺兒,想你發瘋我也不做在表面上。可我他媽也不是不長心的。”怎么著?我就哭了。
第二天起來,我決定去找她,可她住在哪里我沒有習慣問她,其實是她沒有習慣告訴我。她曾約法三章:“只許我找你,不許你找我。”
這些不平等條約我從不計較,主要不想聽她吐字不清的洋腔洋調的國語。
我還是捧著昨天的那一摞報紙去了我倆常去的地方,餐館、影院、商店、咖啡屋,甚至賭場。她的人影都沒一個。傍晚時分,我又回到了舅舅的咖啡屋,想必是我把時間搞錯了,是今天呢?
“有人找過我嗎?”我進門就問服務生。
他們齊齊地搖頭。
“來一杯紅酒吧。”我把手一揮說。
“搞什么鬼呢?關機。”我不停地給她打手機,心里窩著火。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分一秒地把我的耐心撕成了碎片。
“你在這里呢?讓我找得好苦。你這個該死的。”有一個妞對她男友說,我吃驚地望過去,又狠狠地瞪了那妞一眼。
“我沒見過我爸媽,我是孤兒,從小在荷蘭人家里長大。16歲那年,因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不得不搬出來了。”我想著人可晏子曾經告訴我的有關她的身世。
“當然想爸媽,我好羨慕那些可以在爸媽面前撒野的同齡人,比如你。”她有一次這么哭哭啼啼地跟我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她那樣傷心,哭得像淚人一樣,倒在我懷里睡著了,像一只受傷的小羊羔。
“你會保護我對不對?你會做我的大哥哥對不對?你將來有了你喜歡的女人也不會拋下我不管對不對?”她有時發神經時就這么說些神經兮兮地話惹惱我,我就會一把甩開她,罵她是“混帳東西”。可我的心就在滴血。
“真傻,我不僅要保護你,我還要你再也不要到處流浪,要讓你有個溫暖的家,還要讓你變成一個小富婆。”我坐立不安地想著人可晏子,我心神不定地估摸著這妞到底出了什么事兒,我想到了許多可怕的事情:車禍、搶劫、強奸、謀殺等等。
我強迫我自己再次打開報紙,盡管這一次也是正面翻了翻反面,反面翻了翻正面,但我真的在一個字一個字努力地讀進去。
突然,一個不顯眼的標題讓我的心快要爆炸了:一亞洲少女被謀殺
下面描述的內容大概是:一位年齡約18歲的亞洲少女的尸體被發現在某公墓旁的樹林里,上身穿粉色V型毛衫,下穿白色牛仔褲……啊,她平時就這樣的打扮。
再往下讀,我真的快窒息了。
我兩腿發軟,報紙掉在地上,酒杯被我撞翻。真該死,昨晚我要是認真地看看報紙而不是裝樣子,也就會……我恨舅舅,他一定昨晚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想讓我傷心?
我要找舅舅算賬,我要找印刷報紙的人算賬,我要找警察算賬,我要找那該千刀萬剮的兇手算賬……
我被警察抓了。咖啡屋里的客人報警,因為我掀翻了桌子,打碎了杯子,甚至我一拳頭給迎頭進門的舅舅的鼻子開了個血花。
舅舅當然沒有提出任何起訴,還保釋了我。
但我感謝報警的人,否則,我無法弄清楚那宗謀殺案與我想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