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馬夫人急匆匆走進來，說道：“老太太放心，那人已經被霖二哥打發出去了，給了他二百兩銀子！”李夫人心內稍安，說道：“此種小人不可得罪，寧可破財免災罷了。可是好好兒的，咱們怎么會招惹了這樣的小人，他在門口聒噪非止一日了！”馬夫人羞赧地道：“這……此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總之老太太您也聽到了，跟桂鳳有些干系……”李夫人氣道：“我平日看桂鳳那孩子是好的，可無緣無故去招惹外面那些人去做什么？如今我已經什么事情都曉得了，闔府上下沒有不笑話桂鳳的，可見此事不是虛的。桂鳳是你的侄女兒，可見你平日也有管束不嚴之罪！”馬夫人忙跪下道：“老太太，我是有罪，沒有把桂鳳教育好，如今鬧到這步田地，我自然不敢申辯。可那步月哥兒非要把桂鳳休棄不可，老太太，這可怎么辦吶？”說著哭起來。

    李夫人沮喪地道：“事到如今，你要我有什么辦法？我知道那步月哥兒是個犟種，他想干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連日來我腦袋里嗡嗡響，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穩，幾時這把老皮囊咽了氣，就不管你們的事了，可又咽不了氣！”說完大哭起來。馬夫人和李玉釵忙過來安慰。

    一時花廳里又安靜了。

    馬夫人回到房中。

    曹霖急急走來道：“太太，都安排妥當了，那姓張的小子已經答應了，再也不來府中啰唣，可他告到巡撫衙門的狀子硬是不撤回來，定要把桂鳳流放打牲烏拉，這可如何是好？”馬夫人徐徐踱步道：“不管怎樣，狀子要撤回來，就算多花些銀子也不要緊。而且此事要辦得徹底，他既然是山東來的，就讓他回山東去。這連日來我也想了，他只所以來鬧，一是咽不下桂鳳害他的這口氣，如今我看他出氣也差不多了。另外，自然就是想法拐騙些銀子。給他錢，打發他走，咱們息事寧人！而且更要緊的，是要跟他寫一張文書，拿了錢后永不來鬧，倘若再來鬧，咱們曹家有治他的法子！”曹霖忙答應一聲，馬夫人又叫住道：“步月，如今快到節下，家里家外忙亂，又出了這樣事體，千萬不能再出別的差漏了，老爺不在家，這副擔子你要挑起來！”曹霖欣喜地道：“太太放心吧，只要有我在，那些邪毛鬼祟就不敢把咱們怎么樣的！”

    曹霖出去了。

    馬夫人走到佛堂里拜了兩拜，又把香燃上，開始坐在蒲團上敲木魚。

    這些年她已經不再發號施令，都把權力交給桂鳳。可誰想桂鳳出了這樣事體？曹霖說得很對，她能封住眾人的口，但封不住眾人的嘴。如今老太太也已經不向著桂鳳了。免不了家里那些奴才下人們有對鳳不滿的，便隔三差五到老太太那里說桂鳳的壞話，有一個人說壞話老太太未必信，但有三五個人七八個人天天來說，免不了老太太就信了，再說桂鳳最愛的是錢，可不就經常克扣丫鬟奴仆們的錢了，也少不得借出衙門里的銀子出去放債生利息，這還了得？再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沒有此事還會被人捉住毛病嗎？顯然也是持身不謹所致！老太太和她都是愛錢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可她和老太太最不能容忍的是不守婦道！

    兩世孀婦，這些年她們是怎么熬過來的？

    身后有腳步聲。

    但她沒睜開眼。

    “太太，太太……”

    她回過頭，見銀蛾站在后面。

    “什么事？

    “霖二爺剛才過來了，要奴婢轉告太太，說已經跟那姓張的小子寫下文書了，那姓張的說，即日就回山東老家去，不再來江寧了！”

    馬夫人頓時欣喜地道：“真的？”

    “千真萬確。霖二爺說，后面還有很多事要辦，等辦完了再來秉明太太！”

    馬夫人立即放了磬錘站起來道：“真不妄為是在外面辦老了事的，霖二哥的手腳就是快，要是早知如此，我就該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給霖二哥了！”

    銀蛾也很高興，又道：“還有一件事。錦兒姐姐親自給太太送來了兩盒茶葉，是霖二爺在外面，有人送給他的，是進上的，霖二爺說送給太太嘗嘗。錦兒姐姐因見太太在打坐，所以沒有打攪。”

    馬夫人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派丫頭替我傳話，就說多謝她費心了……”

    “是。”

    銀蛾出去了。

    馬夫人忽然覺得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