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人忽然坐立不安。“這是一件。還有，織造府里虧空甚多，后來我才聽管家說，是桂鳳把織造龍衣的銀子借了出來放債，結(jié)果織造龍衣就沒銀子了，因為如此咱們衙門里織造的龍衣才輕薄落色，老爺罰俸一年。太太，這難道不是桂鳳所害的嗎？”馬夫人無語。曹霖道：“還有一件太太自然也知曉，我因為阿鳳沒有生下子嗣，找郎中吃藥也不見效，所以我就在外面找了個側(cè)室，可誰想這就打破了桂鳳的醋壇子，竟然把我這側(cè)室哄騙進來，害死了事！后來仵作來查驗，才知道已經(jīng)懷孕三個月！太太，這難道不是她又一樁謀害性命的案子嗎？”

    馬夫人不知道該說什么，沉默了好一陣才道：“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再提還有何用？”曹霖嘆息道：“我知道沒用了，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說出來，哪一件是她為了大家伙好的？哪一件不是她把別人害了而自己得利？太太您想想，這樣的人我還能跟她過下去嗎？”

    馬夫人緊張地道：“那依你的意思，究竟想怎么做？”曹霖坐直了身子道：“太太，我已經(jīng)不可能跟桂鳳回到從前，您也好，老太太也好，誰來和勸也沒有用！如今我的心意已決，非得把她休了才成！”

    馬夫人一聽立即站起來道：“步月哥兒，你要是這樣做，不是把她往絕路上逼嗎？”曹霖冷笑道：“那有什么辦法？是她自找的！”“可是……可是你要休她，總得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曹霖一笑道：“要找這理由，可真是太多了，太太您聽聽。這第一，淫佚，太太您親眼所見，就是想替她隱瞞，瞞得過眾人的眼，但滿不了眾人的心！這第二，無子！這第三，借用府中的銀子不還，等同于盜竊！七出之條她已經(jīng)犯了三條，就是告到官府里，那些司官也無話可說！”

    馬夫人不由“啊”了一聲，頹唐地坐下。沉默了好一陣才道：“步月哥兒，你要是這樣做，桂鳳的命就沒了，我的顏面又往哪里放？”曹霖忽然趨前一步道：“太太，你真是糊涂，我這樣做就是為你好啊！”“此話怎講？”“太太您想想，如今那張汝謙已經(jīng)告到江蘇巡撫衙門，他是窮瘋了的人，又遭桂鳳壓制陷害這么多年，此次豈能善罷甘休？此案已經(jīng)事發(fā)，后面保不齊就會牽三掛四扯出更多事情來，倘若太太您再跟桂鳳站在一邊，到時候老太太知道了實情，你在這個家中還有立足之地嗎？二太太本來就在后面抱怨老太太多疼了芹官，倘若老太太對你改變看法，這以后，織造的蔭封也未必會輪到芹官頭上！因為這些事情，別人撇清還來不及，太太難道還要往污水里趟嗎？”一席話把馬夫人說得渾身哆嗦。半刻鐘后才頹唐地坐下，默而不語。

    曹霖道：“太太，依我看您還是把桂鳳交給我。如今的局面已經(jīng)是紙里包不住火了，太太要看清形勢，否則可就得不償失了！”馬夫人緊張地看著曹霖道，“這……我要好好想想。步月哥兒，你……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狠心！”說著忽然一下哭起來，捂著臉出去了。曹霖疑惑地看著馬夫人的背影。

    ………………

    織造府里馬桂鳳被捉奸在屋，眾人雖說都沒有親眼所見，但曹霖既然如此說，那想來就是沒錯的了。因此大家無不驚奇。都說桂鳳做事滴水不漏，可此番還是被曹霖捉了個真憑實據(jù)！沒錯，貪腐和偷盜都可以申辯，可捉奸在屋怎么說，總不能說我們是鬧著玩兒的？連桂鳳說出這話也覺得蒼白萬分。但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拒不承認此事，而且還理直氣壯：曹雰是來幫她算賬的！于是織造府里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的，頓時眾家人議論紛紛，李夫人嚴厲訓誡了幾次才好了。

    但眾人都知道，此番桂鳳是沒有好果子吃了！

    曹霖又在后面暗暗營作。

    這天張汝謙又到巡撫衙門擊鼓鳴冤，直把大鼓擂得咚咚響，那兵番孫保和文元不勝其煩，便走出來道：“狗奴才，你又來了，巡撫大人不是已經(jīng)留下你的狀子嗎？還聒噪什么？依我看，要不了三天我這大鼓就被你敲爛了！”張汝謙忙跪下道：“奴才有冤啊，萬望大人給奴才伸冤吶！”那孫保和文元都是得了曹霖銀子的，便對張汝謙說：“我說兄弟，你大老遠地從山東趕來也不容易。如今請你放心，巡撫老爺已經(jīng)派人暗暗查訪。可這需要時日，你得有耐心才成。如今我聽曹家說，那二奶奶因為勾搭府中男人，已經(jīng)被霖二爺捉住了奸情，被圈禁起來。既如此，你不如天天到曹府上去鬧一鬧，既得了銀子又報了仇，豈不是比在這里敲這破鼓痛快？”

    張汝謙一聽也對，忙扔了鼓槌朝曹府跑來。

    于是從那后，張汝謙日日到曹府大門上來鬧，又不知從哪里討了一張破鑼，一邊敲一邊罵，就說馬桂鳳謀財害命，必須坐監(jiān)！門口當值的衙役們自然也是曹霖安排好的，因此也不十分趕逐，只坐在一邊看熱鬧。這日張汝謙又來鬧，趁眾人不防備竟跑進了府里，一邊敲鑼一邊喊道：“馬桂鳳謀財害命，殺人未遂，冤有頭債有主，定要她坐監(jiān)！”又忽然喊道：“馬桂鳳不守婦道，被捉奸在床，她是什么人你們可都看清楚了？”這一喊那還了得，馬夫人聽了膽戰(zhàn)心驚，老太太聽了更是氣得渾身亂戰(zhàn)，忙吩咐人道：“這是什么歹人如此放肆，竟擅自跑到府中來了，步月哥兒呢？怎么還不趕出去？”彩萱忙道：“霖二爺已經(jīng)派人把他趕出去了！”李夫人氣得臉都黑了：“簡直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門口的衙役難道是死的嗎？把看門的捉出來打他二十大板！”李玉釵忙安慰道：“霖二哥已經(jīng)去處理了，老太太還是坐下歇息要緊。”

    李夫人坐下道：“我聽說那人天天來鬧，究竟是因為什么事情？”李玉釵謹慎地道：“我聽霖二哥說，是因為桂鳳欠了他銀子……”“欠了多少銀子？”“可能有好幾千，具體我也說不清楚，聽說還有什么打死人命之事，所以這姓張的小子才幾次三番來伸冤，聽說已經(jīng)把桂鳳告到巡撫衙門了！”李夫人一聽不由眼前冒金星，說道：“竟有此事？”李玉釵道：“可不是怎么的，聽說這里面牽扯到的事情不少，不瞞老太太說，據(jù)說那年因為咱們府中收留代桃三姊妹之事，那人也知道，如今竟口吐狂言，要到京城內(nèi)務府衙門去告發(fā)哩！”李夫人緊張地到：“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