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人忙跑過來奪下劍，當啷一聲丟到一邊道：“哥兒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太太給我做主啊！”說著又梆梆磕頭，額頭上流下血來。

    彩萱忽然朝李夫人說了句什么，李夫人忙道：“快叫錦兒過來！”

    很快錦兒進來，給老太太跪下。

    李夫人又喝一口茶道：“錦兒，這一大早地叫你過來，想來你也知道什么事了。你們主子在家里吵架，弄得人仰馬翻的，你可知道嗎？”

    “回老太太的話，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在一個鍋里吃飯怎么會不知道？你要是瞞著不報，小心你的皮！”

    “回老太太的話，奴婢確實不知道。霖二爺跟隨老爺進京，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霖二爺了！”

    “那今天早晨發生的事你可知道了？”

    “回老太太的話，知道了�！�

    “那你怎么看？”

    “回老太太的話，倘若要奴婢來看的話，此事的確是我家二奶奶做得不對……”

    馬夫人不由啊了一聲，站起來指著錦兒道：“這個丫頭可真是胡說八道了。鳳姑娘待你不薄，你怎么能這樣栽贓她？”

    錦兒看馬夫人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回太太的話，奴婢并沒有栽贓二奶奶。二奶奶對我的好奴婢都記著。不瞞老太太和太太們說，我家二奶奶雖時常鬧些小脾氣，為人刻薄，可從大面上還來說還是好的�？墒墙�一兩年間，我家二奶奶做的事，奴婢實在看不下眼去……”

    “她到底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我看著她是好的，你說，你說！”李夫人急了，不由紅著臉道。

    錦兒依舊臉色淡然地道：“回老太太的話，我家奶奶做得不見人的事多了。可是我也很明白，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幫二奶奶做的，因此我也難辭其咎。自然這些都可以不說，因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也是常情！但唯有這件事，奴婢覺得非揭發出來不可，否則就是欺心背主了！”

    “照你的意思說，那桂鳳真有此事了？”

    “千真萬確，如今人都已被霖二爺拿到，老太太難道還不信嗎？”

    李夫人忽然站起來，愣怔了一下，頹唐地坐下。

    彩萱忙過來扶住道：“老太太……”

    李夫人就覺腦門里嗡嗡的，一陣陣暈眩，待緩和了好一陣后才漸漸轉輕。她抬頭巡視著眾人，見熊采紈已經離去，李玉釵驚訝地看著錦兒和曹霖，馬夫人拿著手帕在飲泣。眾丫鬟仆婦們都呆了。往常有阿鳳在，眾娘們兒說說笑笑，花廳里總是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可如今呢？眾人如喪考妣！

    “如今那桂鳳呢？”

    “回老太太的話，已經和那個奸夫羈押在倉房里。老太太可以隨孫子親自去看，當面去問她，我看她到底怎么說……”

    此時馬夫人忽然呵斥道：“住嘴，爛了心的下流種子，什么話也當著老太太的面說出來？錦兒是奴才丫頭，不知道安的什么壞心腸，她說的話不足為據！錦兒給我下去！霖哥兒也站起來！”

    錦兒忙爬起來出去。

    曹霖也站起來。

    馬夫人抑制住內心的波濤，說道：“老太太，您先別著急，此事到底是個什么情影，依媳婦的話來看，咱們還得仔細查訪，不能聽信這二人的一面之詞。如今我等就先退下，待查明事實再來回老太太。自然，是誰該承當的責任就讓他承當。咱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李夫人見馬夫人有了決斷，不由深為贊同，便道：“你這話說得很明白，我一時著急，竟亂了方寸。那就依你，快快下去查問明白。不過要記住，千萬別嚇著桂鳳那孩子。我知道這些年她在府中管家，難免與人結了仇怨。你告訴她，實話實說就好，我會替她做主的！”說著看曹霖一眼。

    馬夫人有了主心骨，說道：“是，請老太太放心！”剛朝外走了幾步，見曹霖還站著，便道，“你不隨我來，還站在這里做什么？”

    曹霖忙跟隨馬夫人出來。

    ………………

    馬夫人的懊惱可想而知。這些年她在府中雖不大管事，可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沒聽過？平常媳婦婆子們聚在一起，不是說東家長就是說李家短：什么公公扒了兒媳婦的灰了，小叔子跟嫂子好上了，主子愛上了家里的丫鬟……她耳朵里都聽得起了繭子。尤其是那年蘇州李家發生了那件事，李鼎的二姨太因此而上吊死了，李煦也因此大病一場，差點喪了性命！當馬夫人聽聞此事時驚訝地不得了，她往�？傆X得此等事都是編出來毀謗人的，可誰想卻竟然發生了自己身邊。李夫人在聽聞此事后也驚嚇地不得了，忙囑咐她們不要外傳，倘若傳到宮里可如何是好，李煦這一輩子積攢下來的名聲就毀了，也許還會影響他的仕途前程。好在這事在私底下傳了一陣后，就漸漸煙消云散了。但馬夫人從那時候開始卻更有了一副鐵硬心腸。閑來無事就把那《烈女傳》、《孝女經》拿出來翻看。可時日看得長了又有不足。那年萬壽庵的慧慈給她講經說法，傳宣那因果報應之事，這一下就投了馬夫人的心，于是馬夫人就放了《烈女經》，一心一意求神拜佛，家里的木魚不知道敲壞了多少。心中有了佛未免就對別的事散淡了，也看得開了，因此一應事體都交給桂鳳去辦。桂鳳都打理地很好。倘若有家人來問她事，馬夫人常常安排地倒三不著兩，背地里丫頭們不免說夫人糊涂。芹官有時候也開馬夫人的玩笑說：“太太不糊涂，太太都是讓金剛和菩薩支使糊涂的！”馬夫人聽了未免想笑�？烧l能想到，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家里竟出了此事！那時候她還笑話人家李煦老不正經哩，現在一件丑事就在身邊，這可真是應了佛法上說的，現世現報，活該打臉了！

    曹霖見馬夫人直直地朝自己院里走來，忙跑到前面打開院門。

    又假裝急急地在前面引路，先馬夫人兩步進了花廳。

    “大太太來了，你先回避一下……”曹霖小聲朝錦兒道。

    錦兒不由吃了一嚇，忙點點頭躲進里間。

    簾籠掀開，馬夫人已經進來。

    “阿鳳，阿鳳——”

    馬夫人叫道。

    “太太，桂鳳不在這里……”

    馬夫人忽然一把抓住曹霖道：“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說，你說！”

    曹霖呆呆地道：“桂鳳和……和那什么，都羈押在倉房里！”

    馬夫人一把放了曹霖，轉頭就朝外走去。

    走到院子里卻又喊道：“下流胚子，還躲在屋子里做什么，快領我去！”

    曹霖趕緊領馬夫人到倉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