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

    “對！”

    “所以說，手里有銀子才是真的！有什么也別有病，沒什么也別沒錢！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天堂門不開！”

    “這是實話。”曹雰擦了一下嘴道，“對了，說到銀子，我正好有一件事問你，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我岳父原先寄存在這里的銀子，是不是該送到熊志尹府上去了？熊采紈昨天還問我來著。”

    桂鳳冷笑道：“什么叫你岳父寄存在這里的銀子？這原本就是當年熊賜履去世后，圣祖皇帝看老熊家貧窮，所以才責令咱們太翁會同金陵的鄉紳官員們，捐助了一千多兩銀子，放在衙門里生利息。這筆賬你可別算錯了。沒有什么熊家的銀子！倘若有一天皇帝說這筆銀子收回，與熊家的賬也就清了！”

    “這個我知道。”

    “你和采紈自然是明白人，可熊賜履那兩個兒子就難說了。我不是當你的面說什么不好聽的話，要是以后真出了什么事，那熊志尹說不定就會來攪纏。他是腦殼不清的人，到時候怎么辦？”

    “未必。”

    “未必自然最好，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曹雰沉吟片刻道：“嫂子總是操心的事太多，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這話很對，可家里哪一樣不要我操心？老太太年紀大了，總不能事事求問她去？二太太不管事，大太太又是清閑慣了的人，不出事還好，一出了事就來找我，倘若我再一問三不知，以后還怎么活？”

    “所以說，有能力大者責任大。”

    桂鳳忽然覺得胸口隱隱作痛，此時一種不安的情愫在心中流溢。閣樓里的火爐很旺盛，她覺得悶熱，便離開宴席打開窗戶。就見外面一派幽藍，雪越發下得大了，天地間如扯棉扯絮一般。清冽的風吹進來，桂鳳不由渾身打一個激靈。曹雰端著一杯酒走過來道：“嫂子好些了嗎？”

    桂鳳捋著心口道：“好些了。”

    “嫂子，喝了這杯女兒紅，酒是解乏的，也是舒筋活血的。如今這大雪天氣，想必霖二哥已經躲在哪個安樂窩里睡得正舒服哩！”

    桂鳳奇怪地看著他道：“真的嗎？”

    “我了解霖二哥……”

    “別說他了，一說這個我就煩。”

    “嫂子，給——”曹雰把酒杯遞給桂鳳。

    桂鳳接了酒道：“有時候我真想大醉一場。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事也不做，睡他個地老天荒才好！”

    “嫂子，咱們滿飲此杯中酒！”

    兩人手挽著手喝了個交杯酒。

    桂鳳眼神癡癡地看著曹雰。

    曹雰眼里也有火。

    他忽然扔了酒杯，抱起阿鳳朝里間走去。

    桂鳳已經渾身綿軟，任由曹雰親著吻著……

    ………………

    當桂鳳悄悄朝后院走去時。錦兒就睜開了眼。她一直沒睡著，在靜靜等待那個時機。桂鳳在推了她幾下無果后，便獨自朝外走去。很快玲瓏和罐兒兩個進來，把食盒抬走了。她知道今夜里桂鳳又要與曹雰相會。可是在這堂堂深宅大院里，做出此等事是合適的嗎？說實話她比馬夫人和老太太還要古板，因此那年曹霖向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后，就慢慢站到了曹霖這邊。也已經跟大幺兒說好，一有情況就立即報知于他，他和霖二爺要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現在，整座上房一派黑暗，錦兒立即披衣下床，她警惕地朝門縫外看一眼，見院子里闃無人跡，知道家人都已經睡著。食蟹會前她就派小幺兒知會了大幺兒，想來霖二爺都安排好了。

    倉房門上掛著一把假鎖。

    她篤篤拍著假鎖。

    很快木門吱嘎一聲推開，是大幺兒：“錦兒姑娘，這么晚了……”

    “霖二爺呢？”

    “還在紅豆軒。怎么，今晚上有動靜？”

    “二奶奶已經跟曹雰在樓上了。”

    大幺兒頓時兩眼放光道：“這還了得？”

    “大幺兒，趕緊知會霖二爺！”

    “你放心，霖二爺和我已經等待了太長時候，天羅地網早就布置好，就等著兔子往里鉆哩！”

    “那好，我不能在這里久等，該回去了！”

    大幺兒一把抓住她：“錦兒姑娘，后面的事還需姑娘多多應和，值此千鈞一發之時，萬萬不可出了紕漏！”

    “我明白。”

    她很快戴了頭套，腳步匆匆地離去。

    大幺兒趕緊推醒身邊的伙伴道：“兄弟們，大買賣來了，快快起來！”就見四五個黑影從板床上爬起來……

    ………………

    這是子時。

    整座織造衙門里萬籟俱寂。

    唯有雪花瑟瑟咯咯地下著。

    后樓值房里還亮著融融的燈光。

    玲瓏和罐兒都圍著棉披風，在圍著一個火盆烤火，兩人不時朝閣樓上看去。

    閣樓上的燈好像滅了，但很快又亮起來。

    罐兒以為看花了眼，等揉揉眼睛再去看時，閣樓上又燈火輝煌了。

    玲瓏把一個花生扔進火盆里，很快那花生就爆出一聲脆響，香氣四溢。

    罐兒忽然搖晃著玲瓏的胳膊道：“別吃了，瞧你的嘴，都吃成黑的了。”

    “你管我干什么？”

    “你真是個吃貨。”

    “你也吃啊，又沒人縫住你的的嘴！”

    “別說胡話了，說正經的。剛才我忽然想到一個事情……”

    “什么事情？”

    罐兒放低聲音：“你覺得，鳳二奶奶和雰三爺會不會有一腿啊？”

    玲瓏忽然奇怪地看著罐兒道：“你這話說得可笑，誰不知道鳳二奶奶看上了雰三爺，這是過了明路的。”

    “真的？”罐兒忽然驚訝地道。

    “都知道。”

    “瞎說。我就不知道。倘若都知道，鳳二奶奶還有這么大的膽子？”

    玲瓏哼一聲道：“你難道以為世人都像你這么傻乎乎的？俗話說清水下雜面，你吃我也見？誰還不知道誰啊？只是大家都礙于情面，不點破罷了！再者說，說出來對你我又有什么好處？”

    “這話倒是……”

    “所以說，現在的人都沒有傻的。人家鳳二奶奶愛雰三爺，就讓她愛去。奴才們才不管這些事，多撈摸點東西是真的。”

    “不知道霖二爺知道此事不？”

    玲瓏呆了一下道：“這個還真難說。倘若知道了，還不氣死？頭頂上戴了一頂綠帽子，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的！”

    “你倒懂這些……”

    玲瓏把花生殼丟進火盆道：“說正經的，關于那血硯之事，我倒覺得真成了一個麻煩……”

    罐兒頓時朝玲瓏噓了一聲，小聲道：“該死的，小心隔墻有耳。不過今日聽鳳二奶奶一說，我覺得太不吉利了，你還是趕緊把它扔了吧！”

    玲瓏失望地道：“終于有機會得了個寶物，可誰想竟是這樣的。如今又不能偷運出去賣錢，倒成了無用的了！”

    “扔了吧！”

    “看情形再說，實在不行就砸了它了事。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只是你的嘴巴要再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