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雰又喝下一口酒道：“不過，這些年也多虧了咱們家老爺時常照看，那熊家才能活到今天！”

    桂鳳看曹雰一眼道：“聽說圣祖皇帝在時就給老爺下了旨意，每年由咱們府上照看熊家二百兩銀子？”

    “是這樣的。”

    “這圣祖皇帝，還真是宅心仁厚！”

    “可不是怎么的？那熊賜履雖說做了這么多年的官，可除了置辦了田土外，并沒有留下什么財產。”

    “看來他是個清官？”

    曹雰一笑道：“也許是吧，反正我沒有見過他。”

    桂鳳又給曹雰斟了一杯酒，說道：“清官也罷昏官也罷，如今也是死去的人了。陸放翁的詩里說，‘死去元知萬事空’，說多了也無益！老三，咱們喝酒！”說著朝曹雰一舉杯，痛快飲下。

    夜深了。

    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就有些醉了。

    外間的蠟燭早就熄滅。

    桂鳳忽然起身走到外間，輕輕開門朝樓下看了一眼，就見院子里唯有樹葉翻飛，仆人們早就睡熟。

    她關了房門，又上了插銷。

    里間的蠟燭又滅了一個，桂鳳也不去管它。

    她走到曹雰對面，又拿起酒壺給曹雰斟酒：“好些日子沒有這么痛快地喝酒了……”

    曹雰驚訝地道：“嫂子真是好酒量……”

    桂鳳忽然疑惑地道：“你叫我什么？”

    “嫂子啊……”

    “難道我沒有別的名字嗎？”

    曹雰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桂鳳放了酒壺，忽然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她兩手捂住了眼睛。

    曹雰不知所措，站起來走到桂鳳身邊道：“這……你怎么了？”

    桂鳳停止了哭泣，拿帕子擦著淚道：“老三，你也看到了，我兩口兒雖說幫助老爺管理家務，可你二哥只知道在外面跑路，家里的事情全都甩給我。我要是不做吧，可老爺太太們又器重我，容不得我卸下這副擔子！可如今既然挑起了這副擔子，這才知道何止有千斤重？要想放下又是難上加難。”

    曹雰知道桂鳳的苦，不由說道：“我知道……”

    桂鳳擦著淚道：“你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的苦楚。可那起混賬行子們，背地里還不知怎么災派我哩！”

    曹雰苦笑。

    桂鳳淚眼婆娑地看著曹雰道：“老三，我知道，這府上只有你疼我……”

    曹雰心里頓時起了一陣波濤，不由愣愣看著桂鳳。

    “老三，你抱抱我……”

    曹雰嘴里發干。

    他忽然抱起桂鳳朝紅羅帳走去。

    ……

    夜色更深了。

    他摟抱著桂鳳心潮難平。

    桂鳳摸著著他的胸口道：“我知道，采紈是個好女人。這些年因為熊志尹的事也把她累得夠嗆。老三，你要好好對她。”

    曹雰點點頭。

    “老三，你家里日子可好？”

    曹雰親了一下桂鳳的額頭道：“不過是那樣罷了，說什么好不好的。”

    桂鳳嘆道：“你放心，你待我好，我自然不會虧了你。趕明日你去找錦兒領二百兩銀子，作為家用。”

    “嫂子——”

    桂鳳朝他“噓”了一聲道：“記住，沒人的時候，不必叫我嫂子……”

    “是。桂鳳，桂鳳——”

    曹雰喃喃著，忽然一下抱住了桂鳳……

    ………………

    清晨。

    清涼寺的鐘聲傳來。

    曹雰醒來時身邊早沒了桂鳳的影子。

    回想昨夜，仿佛做了一個迷夢。

    曹雰兩手枕在頭下，靜靜看著紅羅帳被風吹得一搖一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