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磊深更半夜回來了。

    馬成功是聽到父親的說話聲和開門聲才醒過來的。

    “怎么回來的？”馬達志踢踢噠噠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黑夜里響著。

    “人家送我回來的。”馬磊的語氣里有些得意又有些不耐煩。

    “老建？”

    遠處有隱約的汽車聲和人聲，腳步聲。

    “他比我早回來。”馬磊在冰箱翻找吃的東西，看著菜碗里的幾塊豆腐，“爺爺，你們就吃的這個？”

    “那還能吃什么，想吃什么你自己看看，有就自己做。”馬達志打著長長的哈欠，“自已動手，豐衣足食。”

    唐淑貞也醒來了，“馬磊，要不我起來幫你煮點面吃。”

    “算了，等你煮熟天都要亮了。”馬磊抓了兩塊豆腐放進嘴里，“奶奶，明天你早點做飯，我還得上街。”

    “你天天在街上干什么？游手好閑，過幾天得插秧了，你和你爹都得去幫忙。”

    “現在誰還種田？別種了，買米吃，又不貴。”

    “田不種就荒了。”馬達志嘆了口氣。

    “荒了就荒了，又不是只有我們家不種。”馬磊滿臉無所謂的樣子，“有那功夫還不如睡個好覺。要種你們種，我是不種的，這輩子我都不會種田。”

    “不種田你吃屎。”唐淑貞沒好氣地罵了馬磊一句，“你爹游手好閑半輩子了，你沒他那個好命，沒碰上個好爹。”

    “那倒是。”馬磊嘻皮笑臉，“所以我得靠自己。”

    正說著話，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快到屋門前的時候又停住了。

    屋子里的人也沒有說話，都屏住了聲息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馬成功悄悄地披了衣服起了床。

    “誰？”馬達志問了一聲。

    “達叔，是我，老建……您睡了沒？”

    “剛躺下，有事嗎？”

    “我有點事想麻煩您。”

    馬成功拉開房看了馬達志一眼，“你們都回屋睡覺去。”

    馬達志想了想，轉身進了屋。

    “我去洗個澡。”

    馬成功看看這才慢吞吞地走到窗跟前，打開里面的玻璃窗，隔著鐵制的防盜窗往外看。

    朦朧的燈影下，馬建開笑嘻嘻地走了過來，他的身后跟著三個人，兩男一女，那兩個男的把那女的攙扶在中間，那女的象喝醉了酒一樣，整個人就直往地下掉。”喝多了？“馬成功裝聾作啞。

    馬建開順坡下驢，“哦，成功也起來了，把你吵醒了吧。”

    “沒事，我們馬磊剛回來，我們都醒了。”

    “馬磊回來了，我還說讓他明天跟我一塊去吃飯呢。”

    “他還是小孩子……這怎么喝成這樣了。”喝然那女的身上散發出了身酒氣，但看樣子，絕對不是喝了酒這么簡單。

    “我不讓她喝，非要喝，沒喝多少就喝醉了，摔了一跤，讓達叔看看能不能幫他弄點藥。”

    “這黑燈瞎火的去哪弄？明天早晨吧，明早我跟他說一聲，他剛上床躺著，自從上次出了事以后，他身體就差了很多。”

    “是嗎？那要不要再去醫院檢查看看。”

    “他自己說沒事，懶得去了。”

    “現在的醫院就知道收錢，治不好什么病，你看她，痛得鬼叫鬼叫的，怕沒到醫院就痛死了。”馬建開附和著馬成功，“看看達叔能起來不？”

    “痛是痛不死人的，還是去醫院的好，現在都講究科學，我爹那是土方子，萬一有個好歹，我們負不起責任。”

    馬成功猜想這女的是剛吸完毒，萬一父親不知深淺用錯了藥，那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

    “沒事，治好治不好都不用達叔負責，就幫她止一下痛，天一亮等她酒醒了就送她去醫院。”

    “我是怕萬一出了什么事。”馬成功仍然不松口。

    “成功，讓老建進來吧。”馬達志在屋里說，“我看看。”

    馬成功在心里罵了一句：真愛多管閑事！

    馬建開領著那兩男一女走進門來。

    那女的正使勁地往那兩男的身上蹭，面紅耳赤的樣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馬達志看都沒看一眼，只是問了一句，“摔到哪里了？”

    “哎呀，從桑又香那里喝完酒出來，她兩腳一踏空，就摔到她門前的坑里去了。幸虧那坑里沒水，不然就得淹死她。”馬建開吩咐旁邊那個男的把女的裙子撩起來，“達叔，你看看，腿是不是摔斷了？”

    “好好的一姑娘家喝什么酒。”馬達志這才看了一眼，“骨頭沒斷就沒事，大半夜的，”馬達志從抽屜里找出手電筒，“老建，幫我打著手電筒，我去挖兩蔸草藥回來敷了看看。”

    “骨頭沒斷？”

    “骨頭斷了不是這個樣子。”馬達志對自己接骨治跌打損傷的手藝是很有把握的，“走吧，這個季節還好，草都長出來了，要是換在冬天，就得進深山老林才有。”

    “要不我陪你去吧。”馬成功有些不放心。大半夜的，外面又是不團漆黑。

    “成功，沒事，我去，達叔要是摔倒了，我肯定拿身子在下面墊著，當肉墊子。”馬建開從馬達志手里拿過手電筒，“辛苦達叔了，達叔是好人。”

    “我馬達志這輩子雖然沒做過什么大事，也沒什么本事，但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坐得直站得正，不害人，‘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達叔說得完全正確。”馬建開陪著馬達志一前一后走進了黑夜之中，那手電筒的亮光如鬼火一樣在村路上晃動著。

    唐淑貞在床上躺不住了，起來給馬磊弄吃的。

    馬成功看了看那兩個男的，一看他們那樣子，十有八九也是吸毒鬼。

    “你們倆個是哪里的？”

    “城關鎮的，我們兩個都是。”

    “那也沒上班？”

    其中一個人說，“我上班，他們家自己做生意。”

    沒錢的人也吸不起毒，馬成功笑了笑。

    馬磊洗了澡從屋里出來，看著屋子里的那兩個男的，“你們吸毒就吸毒，還裝著喝醉了，蒙誰呢。”

    馬成功嚇了一跳，瞪著馬磊，又轉頭去看那三個人。

    “馬磊。”唐淑貞趕緊從廚房里走出來，“你說什么呢，快點來吃東西，幫你做好了，吃了去睡覺。”

    “我又沒瞎說，老建自己跟我說的，不信一會你們去問他，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瞞得了誰？！只有我爺爺那樣的老人家，才會信你們的話。”馬磊根本不看馬成功的臉色。

    他是初生的牛犢，他無所顧忌！

    “快點吃你的飯去！”馬成功大聲喝斥，“多管閑事！”

    “這個女的我認識，上次你在醫院也見過的，你忘了？！”馬磊走到馬成功跟前，悄悄地說了一聲。

    馬成功這才仔細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心里一驚：這不是那個叫周荷花的女人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