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素理無處可去，只得在瑯城游蕩，他曾經來過人界，那時候人對魔還沒有太大的惡意，神與魔的關系還不是敵人。

    蘇素理披著蘭云起送給他的斗篷，走遍瑯城，沒有人留意他是否屬于這個地方，這種感覺很奇怪。

    大街、巷子、瓦子酒樓，居民住處或是茶坊，當街的水飯、爊肉、干脯，還有各種餡兒的馕，市面上還有賣狐貍耍蛇的人，蘇素理只是走遍這些地方，將瑯城的所有都記在了心上。

    這是蘇素理在醒來后看見的人間。

    “若是沒有神魔之戰該多好。”蘇素理在茶坊里坐著，瑯城的茶要比東南邊的貴很多，蘇素理喝著茶，他是魔，本不需要凡人的食物來飽腹，但是舌尖的味道帶給他的感覺很不一般。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

    蘇素理整個身體僵住。

    這個聲音對蘇素理來說還不算陌生，曾經在神魔之戰中，他追隨的人是百銘，但是這個人是百銘的部下，也是蘇素理的上司。

    “睚眥……”蘇素理放下手中的茶盞，他在廂房里，合上門誰都進不來，當然，不包括睚眥這樣的魔。

    蘇素理沒想到睚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剛醒來就能看見熟人，真是幸運。”睚眥在蘇素理的面前坐下，他無需隱藏自己，和蘇素理不同，睚眥曾經擁有神格，化作人形時，與常人無異，更何況，睚眥的實力強過蘇素理太多。

    “你這可不像剛醒。”蘇素理盡量維持表面的冷靜，說道。

    睚眥歪著頭，溫柔地笑著，說道：“蘇素理，蘇素理，蘇素理……”睚眥一遍又一遍地叫著蘇素理的名字，叫地蘇素理心里發癢。

    “夠了，停下，你要我做什么？”蘇素理聽不下去了，喝止道：“不過殺百銘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睚眥滿意地走到蘇素理的身邊，說道：“百銘背叛了魔族。是！就算百銘是冥帝，他曾經帶著魔族統一了鬼、妖與魔，可那又怎樣？他還是背叛了我們，他把自己的骨頭交給了神，讓天界的戰神擁有了可以殺死我們的兵器，這是絕對不可以原諒的事情！”

    “你說的不錯，可我不會殺他。”蘇素理冷著臉，說道。

    睚眥手里端著茶，送到了蘇素理的嘴邊，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不是殺他，雖然現在是很好的下手時機，他失去了記憶，但是他的實力還在，和你的想法相反，我要你去他的身邊，保護好他。”

    蘇素理低頭喝了一口，說道：“你想做什么？”

    睚眥往茶里加了東西，蘇素理喝下去之后才反應過來，身上的氣力在逐漸消失，整個人癱在睚眥的懷里。

    “在把你送到百銘身邊之前，好好珍惜和我待在一起的時光吧。”睚眥說著，把懷里的人摟得更緊，“說實話，蘇素理，我想你了，這漫長的沉睡中，我做了很多夢，夢里都是你。”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蘇素理意圖掙扎，有氣無力地說道：“放開我……”

    “放心，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擔心你會走。”睚眥動作輕柔，像抱著至寶不肯松手，又怕太用力傷到懷里的人，“我睡了太久，還以為永遠都不會醒來，又擔心我醒來之后找不到你，還好，你還在。”

    “我是你的下屬。”蘇素理說道。

    神魔之戰的時候，蘇素理就發覺睚眥對他的偏愛了，只不過那時候戰事要緊，他在感情方面沒時間多想。

    現在卻成了麻煩。

    太陽升起時，蘭云起沒能醒過來。

    “云起！”一開始百銘并沒有在意，直到蘭云起的手上出現黑脈。

    百銘緊握著蘭云起的手，不管是黑氣還是現在的黑脈，都讓百銘感覺到無助。百銘直覺自己是能幫到蘭云起的，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拼命的去回憶，引來的只有頭痛。“為什么？為什么我都忘了？”

    百銘本不想去追尋過去的記憶，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只要蘭云起還活著，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偏偏計劃總是不如人意，百銘還沒有找到救蘭云起的法子，蘭云起便有了危險。

    黑脈已經蔓延到蘭云起的臉上，蘭云起臉色越發蒼白，像是被吸走血色。

    百銘突然想起了客棧里的那具干尸，抱起蘭云起往地牢走去。

    地牢護衛認識百銘，見到百銘抱著蘭云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跟在百銘身后一起下去。

    百銘要見的是林其。

    林其被蘭云起廢了一只手，得不到醫治，傷口愈合的很慢，在疼痛之中，林其根本無法入睡。

    “打開。”百銘對守衛說道。

    牢里的林其見到百銘，當即往后退，他可不知道這個夜晚會如此漫長，他已經失去了一只手，不知道還會有什么樣的折磨，可隨后，林其發現百銘不是來找麻煩的，百銘懷里的是蘭云起，再加上百銘那副焦急的模樣，是有求而來。

    “你知不知道，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百銘瞪著林其，問道。

    林其諾諾上前，看了看蘭云起，眉頭微皺，之后又大笑起來，說道：“蘭云起，你還是要死在我前面！”

    “她死了，你活不過今晚。”百銘冷聲道。

    林其咬著牙，狠聲道：“她是中了蠱毒，這蠱是狼鷹巫術，除非是找到下蠱的人，否則，藥石無醫。”

    這大半夜的上哪兒去找人！

    正說著，林其突然兩眼一翻，昏睡過去了。

    百銘轉身，蘇素理一身黑袍，一只手拎著一個護衛，沒讓他們倒在地上。

    “是你。”之前百銘在將軍府見過蘇素理。

    “我知道要怎么救她。”蘇素理擺脫睚眥之后，立刻來找蘭云起，順著百銘身上的桂花香一路到了地牢。

    百銘瞬間高興起來。

    “要怎么做？”百銘問道。

    “你忘了自己是誰。”蘇素理放好兩個護衛，對百銘說道：“你是魔，是妖，是鬼于一身的冥帝。”

    蘇素理的話似乎帶著引導，百銘的思想整個放空，順著蘇素理的話，腦海里出現了往日記憶的碎片。

    于王座之上。

    千萬人臣服。

    下一刻，百銘握住了蘭云起的手，蘭云起手上的黑脈逐漸退卻，離開蘭云起身體時化作黑氣，盡數進了百銘的身體。

    “我就知道，你還記得些東西。”蘇素理說道，眉眼一笑，勾著天上月。

    百銘盯著蘇素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來。

    “蘇素理。”

    “是我。”蘇素理欣喜道。

    蘭云起身上的黑脈完全消失，百銘卻沒能完全放心，繼續問道：“你知道她周身的黑氣是什么嗎？”

    “戾氣，魔族靠戾氣維生，這天地間最不缺的就是戾氣。陵……蘭將軍身上的就是戾氣，她用秘術殺了十萬人，這十萬人的戾氣纏身，她的壽數將近，活不久了。”蘇素理說道。

    “我能……”百銘想著吸收蘭云起周身的戾氣。

    “不能！”蘇素理不等百銘把話說完，直接否定，說道：“魔族維生的戾氣與人身上的戾氣不同，我們能吸收部分，但蘭將軍身上的，過于強大，而且戾氣纏身，強行抽走，她會死的更快。”

    “那要怎么做？”百銘問道。

    蘇素理想了想，說道：“按人界的話來說，就是日行一善，多做好事，身上的戾氣會抵消一些，做的好事越大，抵消的戾氣越多。”

    讓蘭云起做好事，似乎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