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海星花園站339天 與姐姐見面
作者:
海邊老狗 更新:2019-08-17 20:24 字?jǐn)?shù):3625
“娃,你不該這么拘謹(jǐn),再怎么說,這里也是你的家,你們還是一家人。我先帶你們?nèi)ノ壹摇,F(xiàn)在與以前不同了,都關(guān)起門自己過,去人家還得敲門,以前都知道我救過很多人,現(xiàn)在,我又常住在深山老林,都沒有人知道了是事件啦。”爺爺說著就撥通了電話,告訴了姐姐,姐姐在那頭很激動,爺爺一再說:“不急,不急,我們到了就給你電話。”不知道姐姐在那頭說了什么,爺爺一直高興說著“行行行。”
“你姐正在擺宴席,說要出來接,我說不著急,先去我家,讓她先招呼客人。”爺爺放下電話說。
可是,皮布越走越慢,停了下來。
“爺爺,我以前找你的事情,他們知道不?”
爺爺說:“我不讓說,我能不說嗎,說啦,能不說嗎?”
“阿爸他們怎么說?”
“都忙吧,就答應(yīng)著吧,你現(xiàn)在在那家也不錯,別想其他了。”
爺爺在前面走,又說起當(dāng)年的鯊魚多么兇猛。
“我一直沒有給你辦過像樣的謝恩宴。”皮布對爺爺說。
“這都是小事一樁。只是我家奶奶經(jīng)常提起你,說見到你時,一定帶回來給她看看。”
“可奶奶認(rèn)識我的,我在你家經(jīng)常討飯吃的。”皮布說。
“奶奶前年就去世了,這個是新奶奶,哈哈哈。”原來爺爺像我們炫耀他新娶的妻子。
“爺爺,你這是新娶的奶奶。”我說。
“對啦,對啦,我給她說我從鯊魚嘴里救過娃娃,他就是不信。這回她一定信了。”
爺爺這個人,勇敢,好爽,善良,生了兩個兒子都當(dāng)兵去了,日子混得很好,身體也很健康,而且也很會養(yǎng)生,天氣一熱,就住進(jìn)深山靜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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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星花園,爺爺這地方真不錯,好大的間距啊。”我夸著爺爺家的花園漂亮。
一進(jìn)爺爺家門,就看見三條狗狂熱地迎接著我們,那新奶奶熱情地招呼坐招呼點(diǎn)心。皮布仔細(xì)看著,有些眼熟。
“你還小,不認(rèn)得她,以前在咱們村插過隊(duì),后來,我家小子娶了他家姑娘,兒女們都開明,讓我們倆一起過了。”
“爺爺這是青梅竹馬呀。”皮布說著玩笑。
“多虧當(dāng)年你爺爺救你,才保命了吧。”新奶奶笑呵呵說。
我仔細(xì)一看,這位奶奶也不年輕了,花白的頭發(fā)俊美的臉龐,寒暄過后,奶奶抓住皮布的手,詳細(xì)問著當(dāng)年的情況。
“娃娃,準(zhǔn)備給爺爺領(lǐng)個見義勇為證,你給爺爺寫個親筆證明行不?”
爺爺問:“城市里的人就是知道的多,她念叨很多次了。娃娃,你會寫不?”
“這有何難,我會寫,爺爺。我現(xiàn)在就寫。”奶奶拿來了紙筆。
皮布這個人啊,一看有了報(bào)恩的機(jī)會,足足寫了兩張紙,并摁了手印。
“爺爺奶奶,你看這樣行嗎?”
“好好,也不一定能批下來,還得有見證人,可多事了。”奶奶接過去說,小心放進(jìn)盒子里,像是得了寶貝似的高興地合不攏嘴巴。
“奶奶,有了這個,批下來的話,爺爺會有什么好處?”我問。
奶奶像居委會的大媽,坐近了一下,說:“那好處可多了,大隊(duì)能多給一份退休線,還可以看享受縣市級的英雄待遇,還有獎狀,往墻上一貼,誰敢說什么?”
我哈哈笑了,奶奶這是想給自己找個英雄嫁的吧。
爺爺說:“她從年輕就喜歡英雄,我當(dāng)時一直沒有機(jī)會,后來才當(dāng)上,她回城了。”
“呀,爺爺奶奶,我不是成了你們倆的大媒人了嗎?”皮布哈哈大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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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高興著,有人敲門,皮布沒有跑過去,倒是我著急,開門一看,果真,那女子胖胖的臉龐,進(jìn)門緊閉著嘴唇,也沒出聲,眼淚汪汪環(huán)視著,最后盯住了皮布。
“娃娃,你姐姐。快去。”爺爺說。
姐姐看著皮布:“血仔,你可回來了——”一句話沒說完,姐姐已經(jīng)泣不成聲,“你讓姐姐想的好苦好苦啊。”
奶奶忙勸道:“大勤,別哭了,都難過。現(xiàn)在不是回來了嗎?還有這位妹妹,你也見見吧。”
姐姐拉著我的手問皮布:“血仔,這是我弟媳嗎?”
我就是不張嘴說,讓皮布解釋,只聽他說:“不是,不是,是好朋友。一起出來玩的。”
“去旅游嗎?”姐姐問。
爺爺把皮布的病情給姐姐說了一遍,又是一遍哭泣。聽見外面人聲嚷嚷,姐姐說:“他們回來了。”
老老少少進(jìn)來五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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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個中年男子在角落里抽著煙,也不抬頭,抽完一支煙站起來開門離去。我見皮布的眼神從他一進(jìn)來就沒有離開過,又見皮布幾次咽口水,他想上去說話,始終沒去。
爺爺追了出去,在樓道問道:“三株,你去哪來,回來啊。”
爺爺把他拉回來,他們開門去了隔壁房。
姐姐上來安慰皮布道:“你別理他,就一根筋。”
皮布張了幾次嘴,小聲說道:“阿爸還生我的氣。”
姐姐安慰著弟弟,又去了隔壁房間,聽見有人下了樓,爺爺在上面說:“早點(diǎn)回來。”
姐姐從外面喊我們:“奶奶,血仔,都過來這邊坐吧,”姐姐說,“這里是阿爸的房,我住在前面的海星花園。咱們坐坐就去我那里。”
“也好也好。”奶奶說著,把皮布的手拉著,送到隔壁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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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jìn)去一看,里面空落落的,一張桌子,幾個凳子,一張床,80多米的房間都沒有隔開,整個一個大廠房似的,墻上很多蜘蛛網(wǎng),桌子上也有老鼠屎。
一張陳舊的照片在墻上掛著,那是皮布阿媽,皮布看著照片,眼睛里全是水,姐姐說:“弟弟走的那年,你也走了,爸也消失了十多年,就剩下我和媽。”
姐姐把這十多年發(fā)生的事情說了個遍,阿爸不原諒皮布,說是當(dāng)年是皮布把繩子套在弟弟腳上,讓弟弟學(xué)美人魚游泳。
我猜著皮布現(xiàn)在懊悔的心都沒有了,他是病人,死亡前的病人是不會懊悔什么的,一切都是自然,可我理解錯了。
“阿媽,對不起,”皮布哭了,問姐姐要香,姐姐幫忙點(diǎn)著,皮布說:“阿媽,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故意的。”皮布拿起手掌扇自己。奶奶過去趕緊拉住,姐姐扭頭過來說:“起來吧,都過去了。都好好的吧。”只有我知道,這巴掌,皮布為何扇自己,因?yàn)樗谡f謊,皮布在后面給我說起過,他幾次都想讓弟弟死,只是當(dāng)時拴繩子是真的想學(xué)習(xí)美人魚游泳。
皮布沒有征求我的意見,便起身告辭,我也不在乎,畢竟在他自己的事情,姐姐說什么都要皮布吃飯?jiān)僮摺?br />
“要不就吃飯吧,我也餓了。”我說,我想說我們很久沒有吃過豐富的美食,還真有點(diǎn)想了。
皮布堅(jiān)決不愿意,謝絕了所有人。
我們走到小區(qū)門口,姐姐跑過來,說:“血仔,你不吃姐姐的飯,你好歹要經(jīng)常給姐姐經(jīng)常發(fā)短信,不要讓我牽掛啊。”
“姐姐,我走了以后,回來過,你們知道嗎?”
姐姐說:“聽昆爺爺說起過,你去找過他,阿爸因此與爺爺鬧,爺爺也沒再說起。只是我會問爺爺,爺爺說你在另外一家,過的挺好,也就放心了。”
皮布抱住姐姐說:“再見了,姐姐。”兩人揮淚告別,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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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們走到農(nóng)場時,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個人站在路中間,是阿爸,立著一根棍子。我一看,皮布這時要挨揍了嗎,走進(jìn)一看,是一根竹子。
“這里面裝的草藥,偏方,你吃的時候砍一劫煮水喝。”
剛才還為皮布捏了一把汗,說不定今天小命就交代了呢,誰知道這位阿爸,追著皮布到這里。
“偏方?”
“也沒有什么,是聽見誰家的絕癥好了,就問了藥材,買來裝進(jìn)去,竹能發(fā)酵,說是踢出人體內(nèi)的腫塊。”
“謝謝。”
“恨你也回不來了,多保重吧。這是偏方。還以為你姐姐能把你留下來吃飯,我緊趕慢趕才追上你,好在走得不快。不然白準(zhǔn)備了。”
皮布又問道:“姐姐說你失蹤了十多年,你去哪?”
“我去了外地,打工。”
皮布抬起頭來問道:“你在外地有成家嗎?”
我就知道皮布會問這句話,他猜不明白的事情一定會問。
“這不管你的事。”阿爸說。
皮布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嗯。”
我猜想一定不是什么好問題。果真,這一對義父義子一問一答。
“我來您家時,多大?”
“3歲。”
“從哪里抱來的?”
“不是抱來的,是有人偷偷放在我船上的。”
皮布聽了停頓了很久。
“沒事我走啦。”那義父說。
“你送我走時也是這樣偷偷放在人家船上嗎?”
“不,是認(rèn)識的,一個小客商。”
“他給了你多少錢?”
“我沒要他的錢。孩子命苦,不要錢。”
那阿爸一說孩子命苦,皮布一下子淚崩了,喊了一句:“阿爸——”
那阿爸扭過臉,邊走邊抹淚,擺手說:“走吧——”
皮布這個人,很脆弱,扭過頭來,趴在我懷里哭道:“我也不是很差,對吧。我會跳舞,跑步快,會開車,會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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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個子高,我個子矮,只能擁抱著他的腰,看上去好像他安慰我似的。
“不是一樣長大了嗎?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啊,我是親爹親娘,可又怎么樣呢?還沒你長的高呢,總之,都怪國家不實(shí)行計(jì)劃生育,人人都生,真的不好。”
皮布終于又笑出了聲音。
我們走到昆河對岸,皮布要上火車,我說行。等我們來到車站,天色已晚,皮布堅(jiān)持前行,我堅(jiān)持住宿,我們倆剪子包袱錘,我贏。
這家招待所說就剩下最后一間樓閣,我們進(jìn)去一看,這哪里是招待所,簡直是大排檔,四周有兩面沒墻,一張帶蚊帳的半圓形的三角床,一個頂棚,床倒是很別致,空中樓閣。
商家說:“這里睡覺不是很理想,但看外面城市的風(fēng)景這里真不錯。如果膽子大一點(diǎn),睡覺也不成問題。平時沒有這么多人,今天不是五一嗎?到處都滿。這是真是看你們倆可憐,推著個嬰兒車才答應(yīng)的。不然我能答應(yīng)嗎,說出去我們也不好做人,現(xiàn)在是好人難做呀。”皮布說很好,商家只要10元錢,我們應(yīng)了下來。
夜晚真是讓人無眠,外面的火車聲一輛接著一輛,要不均勻,要不一直轟隆隆,就怕一會短一會長,忽短忽長間隔著,我都睡不著,皮布倒是酣睡,還流出口水打著鼾聲。
夜深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推我,我睜開眼睛一看是皮布,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嚇了一跳,一個姑娘站在樓檐上,一把鼻涕一把哭聲,哭著哭著就要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