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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順健 更新:2019-03-23 19:35 字數:1347
我剪得投入,出了很多汗,幾乎沒聽到媽媽說什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他,“李大,上次我給你的二百元錢,還在嗎?”
“在呀!
“在哪?”
“在衣服口袋里呀!笨鄲乐赜只氐桨职值哪樕,他用好手用力在空空的口袋里掏呀掏,“嗯?”
“還‘嗯’,你去過哪里?”
“去過廁所。老三扶我去的!
“說不定掉進馬桶,給水沖走了。”
爸爸無語,郁悶。他默認了,回家的路費隨著下水道流進大海里了。
我說,“算了,反正你也不心痛。李大,過兩天,我要去北京了。”
“哦,去做什么呀?”
“去北京做事唄。這么多年在深圳做個體戶,地偏人遠的,該去首都報個到了!
“哦,你還要幫我打聽打聽工作的事,找到了,我也去北京!
“李大,我到北京你也不饒過我呀,你還能做什么事呢?”
“看個大門、教教書總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你三兒子到現在還沒事做,如果有機會,你也要讓給他呀!
“我不讓,我不讓。”爸爸很倔強,好象北京正等著他去面試似的。
“那你就要聽于師傅的話,要不,我到北京也不會幫你找!
這時,老三在客廳罵罵嘰嘰起來,“你們在胡說什么啊,少拿我說事!有病,都!”
媽媽也跟著說,“巴不得,巴不得,那我就解放了,你快帶你爸去北京吧,大孝子哎!把他的‘裙子’、尿壺也帶上。你在老家當警察,他要你找過工作,你來深圳他要你找,你要去北京,他還要你找,他就差半步入土的人了,你還讓他胡思亂想干嗎喲!”
我悄聲對媽媽說,“你操什么心呀,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嘛,隨他說吧!
我知道他們對我不滿,尤其老三。其實我只是開開玩笑,我又說什么了!可是這個家庭就是開不起這個玩笑,每個人心底的東西會因為它而崩潰。我知道我說錯了,馬上收口,不再言語,但仍不能平抑客廳里的憤懣。找不到工作的弟弟臉上青一塊白一塊,他可以整天心平氣和在家里看報紙,回憶著在內地做經理時的威風;他可以沒有工作,卻不能沒有幻想,不能沒有幻想而催生的恣意。所以他找不到工作也能做到胸有成竹。我媽卻不能,皇帝不生,急死太監。她每天禱告,在床上一跪就是一個小時,她想讓上帝知道她的誠意。媽媽是個急性子,生活卻要她付出比常人多十倍二十倍的耐心!上帝。
當初老三來深圳,我就堅決反對。媽媽馬上沖了我一句:“嘛,你能來深圳,為什么老三就不能來?!”一句話說到我心底的隱私里了。的確,我想留一個弟弟在老家發展,以備照顧殘疾的父親;也備于深圳一旦衰微,我也好有條退路;至少當我葉落歸根時,有個至親來往。但他們最終選擇了讓我失望,老三不僅來了,帶來了全部的積蓄,還帶來一個老家的女人,雄心勃勃要大干一場。但香港回歸后的深圳已經不是掘金現場,深圳自不自覺放慢了發展速度,進入了我戲稱的所謂“后深圳時代”;向后轉的時代,我在向后轉,一個個的“我”不再沖鋒陷陣,不再攻城奪地,回過頭尋找心靈的蔽護,彌補個性的缺損。老三錯誤地判斷了形勢,他不知道我在深圳掘到的富礦,轉眼就成了貧礦,成了危機四伏的小煤窯。在資本真正殺到的今天,完成了原始積累的我,不堪肉搏抽身而退。當我勸告老三,“家鄉多好,有山有海,四季分明,下一步就輪到她發財了!崩先齾s以為我心懷叵測。我讓他不要在深圳關口買房子,他非要在那里置業,花光了在內地掙來的錢。那地方到現在還像個集貿市場,遠遠比不上日新月異的浙北老家!全家唯一一個有份工作的弟媳婦,心里早就兵荒馬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