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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順健 更新:2019-03-21 17:55 字數:1538
老三家老是丟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又來到老三家,敲門。有腳步聲,我知道媽媽在家。一進門,我放下手里的水果、兩箱牛奶。媽媽神色慌張地對我說,“又丟東西了,出鬼了。”我要她慢慢說。
她說,“前兩天,你爸爸丟了兩百元錢,今天早上,我帶孩子下樓買菜,放在餐桌上的五根油條不見了。門鎖得好好的,窗戶也關死了,問你爸,他說他在打盹,這個家是不是出鬼了?”
我一聽,沒有大的損失,放下心來。門窗未動,這真不好解釋,我想這一定是個神偷,而且還特別饞嘴。
我朝里屋看了看,在耶穌畫像下貼著一張字條。字條下面坐著爸爸,他好象還不知道我來似的,低著頭,看著腳前方的地板。我多遠喊,“李大,我來看你了。”爸爸還是不響。我走近他,看到字條上寫著:耶穌在上,我老李從今天起,保證一切聽從于老師的話,按照于師傅的指示做事。我保證。否則愿打愿罵。李有智。一看就是爸爸的字,一手漂亮的隸書,我看得笑出聲來。
媽媽跟上來說,“嘛!就得這樣!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道,“你在為你下一步打人,預先做開脫哦。”
“怎么啦!不聽話就要打!知道你們父子倆一個鼻孔出氣。”媽媽說完指著爸爸繼續對我道,“你看你看,他為什么不吱聲啊,他死坐死坐啊,屁股都坐爛了,正難受著呢。”
爸爸臉色焦黃。我讓他站起來,他用五六分鐘才站好,我等得一身汗,也沒伸手幫他。他連站都要人幫,我不如絕望死算了。他扶著床頭躬著,我聞到一股臊臭,來自他的屁股。我轉到他身后,把他的“裙子”一點點脫下。在他股溝一帶,布滿了癬斑,皮膚又黑又腫,冒著血水。爸爸痛苦地說,“太、癢、了……”媽媽惡狠狠地說,“壞人啊,都是他自己抓的。”
這時,老三找工作回來,一進門,我就讓他去賣點藥水來。他問,“什么藥水?”
“克霉唑癬藥水。”
“你怎么知道要用克霉唑的?”
“我怎么知道?!這個家庭什么事我不知道呀!”
老三無話可說,抱著孩子出了門。我把爸爸扶進洗手間。我要幫他洗個澡。脫下他的“裙子”,讓他坐在馬桶蓋上,兩個男人都脫光了衣服。我發覺爸爸前胸紅紅的,有一些擦痕,我問他怎么回事。爸爸不響,把頭扭向墻里。他不敢面對我兩腿間那片濃毛似的。我的身體成熟后,爸爸就再也沒看過,此刻,他就像一個怕羞的女孩子,面對雄性的世界,把雙眼閉上。我打了爸爸一巴掌,要他把頭轉過來,我要清洗他另一邊的身子。他慢慢轉過他的眼睛,正視著前方。
我把爸爸洗干凈,換上新衣,扶到窗前,讓他吹吹風。老三把藥水買來了,我脫下爸爸的裙褲,把藥水涂上潰瘍處。爸爸的嘴角扭曲著,說,“好痛呀。”
“痛就對了,不癢了吧。”
“不癢了!”
“一天涂三次,要堅持。”
媽媽在邊上看著,對老三說,“看你大哥怎么涂的,你也學著。”
我把爸爸的“裙子”提上,他臉色好看多了。在他的眼里,能找到黃昏的霞光。
那天我很高興,還幫爸爸理了發,剃了須,剪了指甲。理發和剃須用的是一把理發推子,一用就是二十年,刀口都用鈍了,可爸爸的胡須還像二十年前那樣堅韌,一會我的手就推軟了。接著給爸爸剪指甲,爸爸的左手是壞手,像雞爪子一樣勾著,要使勁才能把他的大拇指扳出來,手心露出嬰兒般細嫩的皮膚,而指甲因為缺血脆弱不堪。爸爸對剪指甲的要求奇高,稍有一處尖角或叉口,他非要我修平,否則他的手指就不收回去。我剪到的每一個指甲,他都夸張地叫喊一聲,或者做個鬼臉。他被我剪痛了,我剪得那么小心,他還是痛,他把痛都流出來,把一生的痛都叫出來,是不是就該輕裝上路了呢(靠,我的內心這么可怕)?!指甲剪完了,爸爸也不叫了,他的痛都用完了吧。他眼神里有一種嬰兒般的純凈,他開始調皮起來,把修剪得非常美妙的手收回去,又把兩只臭腳伸了出來。他不說話,用嬰兒似的眼睛看著我。我蹲下身去,捧起他的腳細看,他的灰趾甲里面就像長著一大塊黃金似的,高高地拱著。媽媽發話了,“別給他剪,看他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