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主任被免
作者:
彊疆 更新:2019-06-03 06:55 字數:15701
第八集、主任被免
小學教室內 日
【學生在教室里打鬧……
【正在看著遠處發愣的金霞回頭看了看眼前學生。
金霞:(惡狠狠地敲著教鞭大聲吼叫)回去!回去!統統回去!
【學生野馬般涌出教室。
【金霞草草收撿完教材,匆匆出門。
【畫外音】金霞等待的那個運動遲遲沒有到來。沈幽蘭仍在總結完善她那“小段包工”的試點,更是沒有下臺的跡象。這讓一心想當大隊干部的金霞急了,這種急,已使她失去了耐心,她不愿守株待兔,她要主動出擊。這天,當得知沈天成同意把幽蘭嫁給于福的消息時,她又想到了于家的二嫂柳英。
于家坳村頭 日
【于家并排兩棟草房后又立起一棟快落成的新房。于坤站在木梯上領著十多個幫忙人正在說說笑笑向新房屋面傳遞小瓦。
【柳英抱著小虎從南面草房兇煞煞往建房工地走來,遠遠叫嚷著。
柳英:你還不死回來呀?小虎哭得厲害呢!你耳朵聾了呀?
金霞:(走過來,聽見柳英的叫罵,高興地自言自語)這個柳英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只要姓沈的嫁到于家,和這柳英成為妯娌,吭,那就會有好戲看的嘍!(急走過去,假惺惺地):二嫂啊,喊什么呢?你家又在做大事啦?蓋新房哩!
柳英:什么大事小事,管我屁事!
金霞:這瓦房做得真漂亮,你們弟兄三個,這是給誰住的呀!
柳英:老三就要結婚了,還不是給老三唄!
金霞:啊呀,你那個弟媳婦真是有福氣!這么多年,你和大嫂一直住草房,三弟媳一過門就住上瓦房了,她真有福氣!
柳英:(頓時火上心頭)吭,真有福氣?我會叫她笑著進來哭著出去的!
金霞:(驚喜,仍佯裝不懂)二嫂,幽蘭進了于家門就是于家人了,你怎么說這話呀?
柳英:(仍火氣未消)你不知道,自從她當了個破主任,紗帽一戴嘴一歪,她搞的那個小段包工,還沒把我柳英洋相出盡啦!
金霞:(故作驚訝)你出盡了洋相?
柳英:(氣憤地)金老師,你是知道的,我柳英也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干集體那陣子,誰也沒說過我半個不是!現在她沈幽蘭搞了個什么小段包工,那些小組都不愿帶我,嫌我做事懶,嫌我做事慢,嫌我做事投機取巧……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金霞:(幸災樂禍,添油加醋)這這這何止是氣人,簡直是在污辱人格嘛!嗨,這個沈幽蘭,做事也真是太損了!對對對,馬上你們就是妯娌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柳英:(氣猶未盡)吭,妯娌又怎么啦?她損,我會有更損的辦法對付她!(沖建房工地再喊):你死那屋上去啦?我喊你聽不見啦?你回來不回來呀?
于坤:(從工地上跑過來)什么事呀?大叫大嚷的?
柳英:(繼續大叫)那房子做好了是給你住的呀?成天蹲在那上面!
于坤:說什么哩。
金霞:(露出得意的笑容)吭,我會叫她做了于家媳婦,就去不得大隊當干部!
沈家 晚上
【沈母在燈下做著子孫袋。小吉利用鐮刀鋸著桃核。
沈幽蘭:(過來)吉利,鋸什么呢?
吉利:(調皮地)不告訴你!(繼續鋸著)
【沈幽蘭疼愛地看了看,離去。
沈幽蘭屋側溪邊 傍晚
【沈母在溪邊擇菜,洗著洗著,淚水就流淌下來。
八嬸:(在一旁洗菜,勸著)沈嫂子,女兒養到百歲也是人家的人啦。你就別傷心了。
沈母:女大當嫁,這我懂。哎,我老夫妻倆整天病蔫蔫的,蘭子落在我家,吃了多少苦啊,現在就要出嫁了,叫我怎能不傷心哩!
沈家 接前
【沈幽蘭下工回來,看了看,飛快向溪邊跑去。
溪邊 接前
八嬸:好歹蘭子嫁的不遠,就在一個生產隊,早晚都能看得見。嫂子,你就別難過了。啊?
沈幽蘭:(趕到)媽,我來洗。
沈母:(想了想,將手中菜籃交給沈幽蘭)那、那你洗菜,我回去燒飯了。
沈幽蘭:嗯。(攙扶沈母上岸后,返回溪邊擇菜、洗菜,甜甜地喊一聲):八嬸,你也洗菜?
八嬸:是啊。蘭子,剛才我和你媽還在說著哩,多好的姑娘呀,就要出嫁了!
沈幽蘭:(在石鋪上一個勁地揉菜)八嬸,我媽的身體不好,總是犯頭暈。我不在家了,要是你們看見她的病犯了,千萬得求你老人家告訴我一聲。
八嬸:蘭子,這些哪要你說呢,都是鄉里鄉親的,你放心就是了!哎,蘭子,你真是好姑娘呀,于家能娶上你這么個好媳婦,也是幾世修來的喲!(說著,也流出了老淚。)
沈幽蘭家 日
【吉利偶爾放響幾個小鞭炮,沈幽蘭出嫁的氣氛漸濃。
【村中的長者都來沈家送禮。
沈幽蘭:(將老人送的禮錢退回)大伯,照理是該早把伯伯叔叔請來的,只怪你侄女無能,還是請你們老人家原諒吧。再說,你們經濟都困難,這又是年關歲畢的,到哪里能搞到錢呀!還是請收回吧!
長者:蘭子平時對我們都好,現在就要出嫁了,做長輩的哪能不表示一點心意呢?
沈幽蘭:(堅持將禮錢退回,一邊對幾個壯年男人)六叔,三叔,我父親脾氣不好,往后我不在家了,他言高語低得罪了你們,你們可千萬別生他的氣;缺禮的地方,由蘭子回來給你們陪不是!
壯年男人:(嗓音哽哽)蘭子,這你放心好了。家門口的人,誰不知道你父親的脾氣呢?
【沈幽蘭感激地點頭。
沈幽蘭家 日
【沈幽蘭和沈母在房間里收撿著針線包、子孫袋等少得可憐的一點嫁妝。
吉利:(把自己做好的桃核花籃送給沈幽蘭)姐,媽說桃核花籃是避邪的,這是我做的,你一定要把它戴好,戴了它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給姐戴桃籃。)
沈幽蘭:(戴上桃籃,看了又看,心疼地抱著吉利親著)好弟弟,姐姐一定戴好,姐姐不會受欺負的!
沈母:(憂心忡忡地)蘭子,你就要離開這個家了,媽有件事要告訴你,最近我聽說那個金老師她正在到處找人,想把你……
沈幽蘭:媽,那是沒有的事。再說,人往高處走,她真的想當干部,這又有什么不好呢?
沈母:她是要踩著你的肩膀往上爬呀!
沈幽蘭:媽,能爬得上去,那也是好事啊。現在干部中缺少的就是有能力的人,只要金霞她真是有能力,當了干部,不就能更多地為社員辦些好事。
沈母:唉,蘭子,就怕金老師她不是這樣想啊!
沈幽蘭:(撲到沈母身邊,緊緊地摟抱)媽,不會的!
【小吉利也哭著撲到沈母身邊。
【黃玲香和金霞來到門前。
金霞:幽蘭,幽蘭,在家嗎?
沈幽蘭(急忙來到門前,見是黃玲香和金霞,一怔):你們……
沈母:(見是黃玲香,臉色突變,拿起掃帚給幽蘭)你們來干什么?蘭子,還不到房間去把地掃掃干凈!
金霞:(假惺惺地)幽蘭,不歡迎我倆?
沈幽蘭:(熱情)歡迎!歡迎!怎么不歡迎呢?都是老同學了,里面坐,里面坐!
沈母:我的蘭子還沒被你們害苦啊?今天來干什么?是想再看笑話的吧?
吉利:(推黃玲香)不歡迎你!是你把我姐姐害苦了!出去!出去!
沈幽蘭:吉利,說什么呢?媽,我們從小就在一塊長大的,來了,我才高興呢!玲香、金霞,坐。
金霞:(遞著用紅紙包著的禮金)這是我和玲香的一點意思,你無論如何也得收下!
沈幽蘭:(拒絕)新事新辦,這禮我都不收,怎么能單收你倆的呢?
金霞:別人的可以不收,但我倆的你一定得收!
【沈母賭氣地碰碰沈幽蘭。
沈幽蘭:(更是堅決地)真的不能收!要是收了你倆的,不收別人的,那村上人不是要罵我是狗眼睛看人嗎?
黃玲香:幽蘭,要是為何敬民的事,還在生我的氣,那你就別收;要是看在我們從小就是在一塊長大的朋友,你就不能不收我們這份情意!再說,想我們小的時候,在一塊玩得多么開心;現在一晃都成家了,要不趁這辦喜事的機會聚一聚,往后就不知什么時候再能聚到一塊了!
金霞:是啊,人生能有幾回聚呢?現在我們都結婚了,等孩子一生,各奔東西,再想團聚就不知要等到哪一天嘍!
【說到傷感處,三人沉默不語。
沈幽蘭:(畫外音)金霞、玲香的話都是對的,人生能有幾回聚?再說,一個人總得有點肚量,何況黃玲香已經主動來了,怎么還能怨恨人家呢!
沈母:(譏刺地)是啊,有人就是恨不得蘭子馬上就能離開這孤坑哩!
【金霞微怔。
沈幽蘭:(阻止)媽,你說什么呢?(釋然地退回禮包)玲香、金霞,這樣吧,禮是不收的,但到了出嫁那天,我還得請你倆——
黃玲香:當伴娘?當然非我倆莫屬嘍!
于家內/外 傍晚
【于家呈品字形三間房屋的門前都掛上了馬燈,于乾屋南頭的楓樹椏上還掛著一盞賊亮的汽油燈,照得整個于家坳一片輝煌。
【由于酒席過多,稻場上擺的都是。親友們都在狂吃豪飲。
【鞭炮聲不斷響起。
洞房 傍晚
【除了喝酒的之外,村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擁擠在新娘房內鬧房。他們瘋狂一般地扒床鋪,翻床草,掏枕頭,鉆床肚……凡是覺得可能藏有喜糖喜果喜蛋的地方都有人去翻找。當找著了喜糖喜果,興趣更濃,翻找得更瘋狂;當摸著的不是紅喜蛋而是墨水染成的紅蘿卜時,不吭一聲,就扔了再找,找了再扔;當發現床下也有喜糖喜果時,鬧新房的人胡亂地跪在地上亂抓亂摸,鉆進床肚里亂摸亂爬……
【男人們以摸糖果為名,專揀新娘所在的地方去摸去捏去扭去掐……新娘那些最誘人最珍貴的地方少不了要被男人忙中出錯地給摸著捏著了。新娘羞澀地在床上不停頓地挪動、回避、躲讓和微微地驚叫!
【黃玲香更是興風作浪,故意不停頓地將紅蘿卜扔到新娘身旁,一邊嚷著:喲,這邊有!喲,這邊也有!喲,這邊還有……惹得男人們就在床上摸得發瘋發狂發癡發癲,摸著摟著親著滾著爬著……瘋狂成一團!
稻場一角 同前
【于家門前人來人往,喧鬧聲不斷。
【柳英牽著帶子教小虎走路,金霞在前面不斷用手中糖果逗引小虎。
【金霞和柳英邊逗引小虎走路,邊挨在一塊說著什么。
【黃玲香出來看了看,離去。
洞房內 接前
【鬧新房仍瘋狂進行。
【沈幽蘭好不容易抽出一個空閑,把杏子梅子喊到身邊,說了幾句什么。
【杏子、梅子匆匆走出洞房。
沈家 傍晚
【沈天成老夫妻倆木然僵坐在堂前。沈母的眼角仍有淚水在緩慢流淌。
【吉利為沈母擦淚。
【幾個老婦人勸著。
一老嫗:蘭子媽,真的不能再哭了,要是哭壞了身子,那真是給蘭子加擔子呀!
八嬸:天成哥,嫂子,蘭子嫁的也不遠,不就是隔幾條田埂嗎?喊一聲也能聽得見,還不是跟在家里一樣嗎?莫傷心了。蘭子后天不就是要回門了?莫哭,莫哭,噢?
【沈家老夫妻倆仍木然坐著。
【幾個老婦人嘆著氣離去。
于家內外 夜
【燈光照得如同白晝。
【室內室外的酒桌上有人猜拳行令,有人說笑,有人碰杯猛喝;有人口辭不清,仍拉同桌灌酒;有人迷糊,就在酒席不遠處撒尿;有人醉倒……
于福堂前一桌 同前
【堂前擺放四桌,客人談著喝著。
甲:這都快圓席了,新郎新娘怎么還不來敬酒啊?
乙:就是嘛!我正在等著哩。
劉可太:(瞪著一雙醉眼喊道)老大,老大!過來,過來!
于乾:(在堂前同于坤、于母商量什么,聽到喊聲,急忙過來)菜不好,但你們酒要喝好。可太,什么事?只管吩咐。
劉可太:你的酒也好,菜也好!就是到現在了,怎么還不見新郎新娘來陪酒呀?
于乾:(應酬著)會來的!會來的!
沈家 接前
【客人全部走盡,沈父和沈母仍淚流滿面地呆坐在門口對于家坳那邊望著。吉利站一旁愣著。
【杏子和梅子匆匆跑過來。
沈母:杏子,你倆不是到那頭去了?怎么回來了?蘭子他們團圓酒吃過了?
【杏子猶豫了一下,沒說。
梅子(嘟噥著):新郎哥還沒回來。
沈父沈母:(大驚)啊?還沒回來?夜都這么深了,怎么還不回來?
杏子:是的,還沒回來!
沈父(懷疑地):不會又是像姓何的那次訂親樣吧?
沈母:(瞪了一眼)你就說不出一句好話!
梅子:是的,那次幽蘭姐已上過那姓何的一次騙,我真擔心這次……
杏子:(急忙打斷)你就會亂說!
沈母:(害怕得渾身顫栗)是啊,夜都這么深了,怎么還不回來?不會吧?不會吧?
杏子:大伯大媽,準是新郎哥在學校有事,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沈父:兩位姑娘,你們再為我到那頭去看看,要是新郎官回來了,千萬來報個信。
杏子、梅子:好,我們馬上就去!
洞房 接前
【客人已走盡。
【沈幽蘭靜靜地收撿著凌亂的洞房。
【杏子、梅子進來。
沈幽蘭:兩位妹妹,我爸爸媽媽還好嗎?
杏子:都好。
梅子:就是問新郎哥可回來了。蘭姐,于老師還沒回來吧?
【沈幽蘭痛苦地搖搖頭。
杏子:(焦急地)這是怎么回事呢?都半夜過后了呀!
梅子:不會又像何敬民那次樣吧?
杏子:(急制止)你瞎說什么呢?蘭姐,不會的,決不會的!
沈幽蘭:(狐疑而又裝著鎮定)兩位好妹妹,我爸媽這時一定很著急,你們再辛苦一下,去告訴我二老,就說新郎哥回來了,好讓兩位老人放心。
梅子:又叫我們去說慌啊?
杏子:(埋怨地搡著梅子)又亂說什么哩!
【杏子、梅子出門,順手關門。
【沈幽蘭看著空空的新房,思緒混亂。
【閃回】
【沈家擺好著豐盛的酒菜,全家人在焦急等候何敬民。沈母不斷到門前看望:小何怎么到現在還不來呢?
【幻覺】
【于福正與“鮑妹妹”在房里卿卿我我……
沈家 接前
【沈父沈母在家大吵。
沈父:我早就說了,親不親,階級分,他家有人在海外,怎么能和我們這些貧下中農是一條心呢?何敬民在訂親的時候不來,那只是訂親;這下好了吧,我家的蘭子已嫁過去了,他要是也不回來,你說,你說,你這不是把我蘭子送到水里去了!
沈母:(邊哭邊訴)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啦!我只覺得小福子比那姓何的人老實,哪個想到他也會這樣呢?唉,真是我蘭子的命苦啊!
【杏子、梅子進來,二老急忙迎上前。
沈母:兩位姑娘,新郎官可回來了?
杏子:嗯——回來了。
沈父沈母:(驚喜地)真的?
梅子:(嘟噥著)也不是真的。
沈母:啊?不是真的?梅子姑娘,你說,倒底是怎么回事?
梅子:是、是幽蘭姐要我們這樣對你們說的。
【沈母一聲驚叫,暈倒過去。
杏子、梅子:(大驚)啊?怎么了?怎么了?
杏子:梅子,快去倒點開水來!
【梅子倒開水來,給沈母喂開水。
【沈母慢慢蘇醒。
杏子、梅子:(急忙將沈母攙扶到床上躺下)大媽,沒事吧?
沈父:沒事,你們回去吧。
杏子:大伯大媽,你們一定要安心休息。
沈母:兩位姑娘,沒事的。快去照應我蘭子吧!
【杏子梅子離去。
沈父:(坐在床上,夢囈般)這都大半夜了,還沒回來,一定是第二個姓何的喲……
【沈父突然咳嗽不止。
沈母:(掙扎起)怎么啦?怎么啦?
沈父:我心里悶得很,心里悶得很!
沈母:我去給你倒點水喝!下床時栽倒地下。
【沈父掙扎著去拉,也栽倒床下……
堂前 夜
【醉意朦朧的劉可太一班人仍在喝酒。
【于福背著黃軍包進來。
【眾一陣驚喜,紛紛叫嚷。
劉可太:(口齒不清地)新郎哥怎么到現在才回來?我、我還以為你、你也像那個何、何工作隊樣,半路上把、把我蘭妹子給甩、甩了哩!
更多人:新郎官,快來陪酒,陪酒!
洞房 稍后
【于福陪過酒后,提包進洞房,劉可太等跟著涌進洞房,拉扯著要于福和沈幽蘭親吻……
黃玲香:(見眾人無休無止,大聲地)這新郎官回來了,夜已深了,你們還在鬧什么?快走!快走!
【眾不走,鬧得更歡。
黃玲香:(急了,想了想,大嚷)你們是真不走,還是假不走?再不走,就叫新郎新娘明天早上賞你們一人一碗‘豆腐漿’喝!
【鬧洞房人聽后,叫嚷著爭先恐后往門外擠去。
【金霞趁機在床上撒了些蒼耳籽。黃玲香警覺地瞅了金霞一眼。
路上 夜
【于家的燈光遠遠照射過來,從于家坳出來的人仍在議論于家的喜事。
【黃玲香和金霞邊走邊聊。
黃玲香:你今天的事也做得太出格了點吧?
金霞:什么出格呀?
黃玲香:我們三個人本來是想利用這辦大事的機會到一塊好好聚一聚。可你呢,并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面!
金霞:我怎么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啦?
黃玲香:這是新婚夜呀,你那樣做,讓人家今晚還能睡嗎?
金霞:(陰笑)不能睡又怎樣?不就是一個晚上嘛!
黃玲香:我更看出來了,你這次來是另有目的的!
金霞:我有什么另有目的?
黃玲香:我問你,我們正在鬧房的時候,你和于家二嫂柳英在外面說些什么?
金霞:什么也沒說!再說,都是本村的人,就是說幾句話又怎么啦?
黃玲香:我早就聽說了,你不再想當民師,一心想拉下幽蘭,去大隊當干部?是嗎?
金霞:這又怎么樣?
洞房 稍后
【于福脫衣上床。
沈幽蘭:(整理著亂糟糟的床鋪,羞澀地)怎么才回來?
于福:學校開會。
沈幽蘭:什么會,這么重要?
于福:何主任說了,那是雷打不動的會議,任何人也不準請假。有什么辦法哩!
【閃回】教師辦公室 深夜
【教室里坐滿了老師。光線暗淡。
【前排用四張課桌拼成的長桌上方,坐著何敬民、劉正農。于福坐在劉正農身旁做記錄。可以看出,于福已坐立不安。
【周嫻低著頭站在長桌的另一端。
【何敬民抓著一份《光明日報》。可以看清:報頭上赫然印著:“決不讓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統治學校”的通欄標題。
何敬民:(念報)舊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說‘大學者,乃有大師之謂也’……他們所謂的‘大師’,指的是‘大成至圣先師’孔老二的徒子徒孫。靠這樣的‘大師’來辦大學,只能是復辟派的專政工具,是孔孟之道傳宗接代的場所……放下報紙: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以后,教育陣地開始發生根本的革命變化,工人階級、貧下中農領導學校,領導斗批改,是無產階級專政的需要,但資產階級不甘心于他們的失敗,有人又提出所謂‘不懂業務就沒有權力領導學校’的反動謬論!周嫻,說!你平時是怎么攻擊我們貧下中農管理學校的代表劉正農同志的?說呀!
周嫻(仍低著頭,膽戰心驚地):我、我從內心對劉主任是尊重的,在工作上我和劉主任也是一直配合得很好,只是有次劉主任謙虛地說他的政策水平低,我說他水平并不低,只是字識得少了點……我這是在污蔑貧下中農管理學校,反對毛澤東思想。我愿接受大家對我的批判。
【于福開始著急,看了看劉正農。
【劉正農輕輕碰一下何敬民,耳語
何敬民:(看一眼于福,嚴肅地)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要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閃念’!我們正在搞斗批改,這是政治運動,雷打不動,結婚也不能請假!
【眾教師面面相覷。
【于福只得重新做記錄。
何敬民:但是,無產階級實行上層建筑領域的全面專政的步伐是不可抗拒的,被反動派顛倒的歷史一定要重新顛倒過來!資產階級臭知識分子周嫻所以說我們的劉正農主任字識少了一點,就是想全盤否認我們無產階級占領上層建筑,就是反對我們貧下中農管理學校!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洞房 接前
于福:會一散,我就飛跑著往回趕。哎,真委屈你了。嗯,睡吧?
【沈幽蘭羞澀地看了于福一眼。
【于福已脫完衣,迫不及待鉆進被窩,猴急地等著沈幽蘭。
【沈幽蘭羞澀地一件件脫衣。
【沈幽蘭進被窩,于福正要動作,就聽“呀”地一聲,驚叫著坐起。
于福:(急掀開蓋被)什么東西,好戳人嘍!
沈幽蘭:(坐起,發現于福那光溜的胴體上有許多芝麻大的小黑點,驚訝地)老母豬油!(心疼地一粒一粒地拈著)
于福:(也發現床上到處都是小黑點,懊躁地) ‘老母豬油’?這是誰干的?
沈幽蘭:我看見了,這是金霞干的。
于福:(驚訝)金霞?呃,對了,我聽說她現在又不安心當老師,一心想到大隊當干部,還正在到處找人,想接替你這個位子哩!
沈幽蘭:(淡然地)這又怎么啦?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嘛。啊呀,你身上也多著呢!
【于福和沈幽蘭相互拈著身上、被褥上沾滿的小黑點。
于福:金霞這人是怎么啦?小時候不也是怪單純的,怎么這些年就變得……
沈幽蘭:(苦苦一笑)這些年到處都是斗來斗去的,她能不學會嗎?
于福:(無奈地)唉,時代造英雄,時代能扭曲人性啊!
沈幽蘭:(煩躁地)好,別說了,別說了。
于福:好,不說,不說。蘭,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倆的結合正是印證了這句古話!這下好了,我在中學當老師,你在鄉下當干部,亦工亦農——不,亦教亦農,我們今后的小日子一定會過得甜甜美美的。
沈幽蘭:嗯。你還記得我們小學念書時,老師說的那句話嗎?
于福:(想了想)你是說共產主義就是要人人過上電燈電話,樓上樓下好日子的那句話?
沈幽蘭:是啊!現在我們已成家了,就是要向那個日子奮斗哩!
于福:聽說你在搞什么小段包工的試點,就是想讓社員早日擺脫貧困,過上那‘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好日子,是嗎?
沈幽蘭(羞澀地):我有那么大本事嗎?只是見社員一年忙到頭,分不錢,分不到糧,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幫他們改變改變那種‘吃大鍋飯’現狀。
于福:是啊,現在你大小也是個人民干部,做事想問題是該為老百姓多想想辦法。
【沈幽蘭深情地看了看于福,幸福地依偎進懷里。
于家 早上
【沈幽蘭在打掃室內室外的衛生,于母端著一碗糖蛋進來。
于母:蘭子,福子還沒起來?把這碗糖心蛋給他吃了。
沈幽蘭:(羞澀地接過)媽,我來。端碗進房。
【于福慵倦地起床。
沈幽蘭:(羞澀地)快洗臉,要不這糖蛋就涼了。
半坡上 接前
【于母向坡下于乾家走去。
沈三吉:(慌張地跑來)干媽,干媽!我妹子呢?我妹子呢?
于母:(頓時緊張起來)怎么啦?怎么啦?蘭子在上屋哩!
沈三吉:(叫嚷著向上屋跑去)妹子!妹子!你爸你媽昨天晚上走啦!
沈幽蘭:(出門)啊!(手中碗“當”地落地摔碎)
沈家 日
【兩位老人的尸體直挺挺并列著停放在堂前門板上。
沈幽蘭:(哭得撕心裂肺)爸呀,媽呀,這究竟是為什么呀?女兒不是說好了的嗎,后天就回來看望你兩位老人家?你倆怎能說走就走呢?爸呀,媽呀,為養你這無長的女兒,二老吃了多少苦呀……
【于福和吉利跪著磕頭、燒紙錢。
【鄉親們全掉著眼淚……
八嬸:(一邊哭,一邊勸)蘭子啊,你爸你媽,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啦!他倆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總是擔心會給你增添麻煩,這一夜間就走了,他倆是在體諒你呀!蘭子,你知道嗎?只是丟下了小吉利……
沈幽蘭:(摟住沈吉利哭得更傷心)爸呀,媽呀,您二老走了,怎么忍心拋下我這可憐的弟弟呀!爸呀!媽呀!我這可憐的弟弟呀……
沈吉利:(摟住姐姐大哭)姐姐,姐姐,我要爸爸媽媽呀!我要爸爸媽媽呀!
孤坑隊田間路上 農忙時節
【稻場四周廣闊的農田里,秧苗青青,三五成群的社員分頭在田間蒔草,耘鈀耘的、鎢頭拉的……民歌嘹亮,干勁十足。
【邵樹人、丁木清等公社領導帶領上百人的參觀團在宋群安、沈幽蘭的帶領下,邊走邊聊著向稻場走來。
邵樹人:(看著田間勞動的社員,夸獎著)好哇!這才是干社會主義的樣子哩!宋書記,實踐證明小段包工這辦法確實能把社員的勞動積極性調動起來!你們誰來給我們參觀團的同志介紹介紹啊?
宋群安:(用眼睛尋找沈幽蘭)這具體工作都是沈主任抓的,當然由沈主任來匯報。
沈幽蘭:(著急地)宋書記,怎么能是我介紹啊?宋書記!
宋群安:唉,這工作從頭到尾都是你一手抓起的,情況你熟悉,你不介紹誰介紹?
邵樹人:小沈啦,別客氣了,就你介紹好嘛。
小學教室內 接前
【學生在座位上讀書寫字,更多的是打鬧起哄。
【金霞愣坐在講桌旁想著什么,對學生的打鬧熟視無睹。
一學生:(突然驚叫)老師,你看稻場上來了好多人嘍!
【學生齊向教室外看。
【金霞大喝一聲,本想不給學生看,突然見是沈幽蘭在那會場上介紹,頓生嫉妒,急忙來到窗前,怔怔地看著。
稻場上 接前
【參觀團人員都露天坐在條凳上,靜靜地聽沈幽蘭介紹。
沈幽蘭:……當時,你們猜我們這里的社員在大集體干活已拼到什么程度了?家里急等著分麥子回去做飯,而割麥子的社員呢,還在田里偷懶、窩工、混工!我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才和隊長商量,想到了小段包工,把每天的農活分類分片承包到組,讓社員多勞多得,少干少得!
一參觀團成員:這不是在搞工分掛帥嗎?
另一成員:是啊!這早些年不是批判的嗎?
沈隊長:(拄著鐵鍬站起)不這樣搞不行啊!我們隊的社員在小段包工之前,上工像背纖,下工像射箭;干的不如站的,站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搗蛋的!那樣的生產管理,我這隊長沒法當下去事小,更是一季又一季地耽誤了我們的莊稼啊!
【會場一片議論。
邵樹人:(激動地站起)我看這辦法好!孤坑生產隊以往的勞動情況,也正是我們現在絕大多數生產隊目前仍大量存在的現狀!這種生產狀況如果再不改變,我們這些種糧食的人,不僅是每年無法向國家貢獻更多糧食,就怕連我們自己吃的糧食也沒有了!
絕大多數成員:對,沈主任這辦法好!值得我們學習!值得我們學習!
丁木清:(懷疑地)老邵啊,這樣做,是不是還在走社會主義道路啊?
【宋群安警覺地看了丁副書記一眼,又看了看邵樹人書記,擔憂地撓了撓頭皮。
邵樹人:老丁啊,現在出工不出力的現象是越來越嚴重了,雖說前些年是批判了什么“工分掛帥”,但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革命就是解放生產力。凡是對發展生產力有用的辦法,我們干社會主義就應該大膽去嘗試嘗試!
【一片掌聲。
教室內 接前
【學生仍在打鬧。
【金霞既羨慕而又嫉妒地看著窗外……
會場上 接前
【邵書記及參觀團的同志一一熱情同沈幽蘭握手,并說著熱情洋溢的贊美話……
教室內 接前
【學生仍在亂哄哄地打鬧。
【金霞仍在看著窗我發愣……
【反復閃現如下畫面:
——沈幽蘭在給參觀團匯報,贏得一片掌聲……
——參觀團領導一一同沈幽蘭握手,夸贊……
教室內 接前
【學生打鬧得更加厲害。
金霞:(醒過神來,看了看學生,煩躁地大聲吼叫)停!停!
【學生停止讀書,不解地看著金霞。
【金霞急看窗外,參觀團已離去,只有沈幽蘭背著包向自己家走去。正嫉妒,看見劉華方提著一只鴨緊緊追著沈幽蘭。
路上 接前
劉華方:(追上)沈主任,沈主任,我也沒有什么好東西送,這是一只小麻鴨,拿回去做碗菜吧! (強行將活鴨往沈幽蘭手中塞,惹得鴨子“嘎嘎”怪叫。)
沈幽蘭(拒絕):華方哥,這是干什么?
劉華方:蘭妹子,你華方哥雖然人沒有用,但做人的道理還是懂的。去年下半年要不是你給我搞了五塊錢的救濟款,我一家人那個冬天就不知道怎樣過嘍!這個恩情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妹子,拿不出手的東西,收下!收下!
沈幽蘭:華方哥,你家本來就困難,這只鴨還是留著換點油鹽吧。(匆匆向家走去)
劉華方:沈主任!沈主任!(拎著鴨脖子緊追不舍,鴨子叫聲更大)
教室內 接前
金霞:(仍在看著劉華方追沈幽蘭的情景,越看越嫉妒,自言自語)還是當干部好,有錢有權又風光,還有人巴結!我一定要當干部,一定要當干部!
【學生被金老師的大聲叫嚷嚇懵,一個個瞪著大眼。
政府宿舍大院前 傍晚
【金霞剛到大院前,姜洋匆匆趕來。
姜洋:金老師,金老師,快了!快了!
金霞:(急停腳步)快了?真的?
姜洋:我姐夫已松口了!
金霞:(迫不及待)你姐夫是怎么說的?
姜洋:他沒直接說……
金霞:(泄氣地)沒直接說?那還說快了?
姜洋:當我這次再去找時,他與以往就大不同了——
【閃回】大隊辦公室 日
【宋群安坐在辦公桌前不停地抽香煙。
【姜洋將兩包香煙塞進宋群安抽屜。
宋群安(從抽屜里拿出香煙,看了看牌子,又聞了聞,笑著):金湖香煙?這香煙好,我還很少抽過哩。
姜洋:(拆開一包,抽出一支遞給宋群安)姐夫,換這支抽。你那一毛錢一包的香煙真不能抽了!
宋群安:(拒絕)橋歸橋,路歸路,你要是想用這兩包香煙來要我把人家換掉,這煙我就不抽!
姜洋:姐夫,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噢。你想,要不是金老師,這服裝廠副廠長的位子能輪到我嗎?再說,我現在已是副廠長了,以后同秦廠長打交道的日子會更多。金老師是他夫人,這次你要是不給她幫忙,秦廠長會怎樣看待我?姐夫,我現在剛剛開始做人,你可要好好幫我一把喲!你不愿把她拿下,不就是擔心她抓的個什么試點嗎?
宋群安:(深深吸了一口香煙,為難地)嗨,不過,這個試點還真叫我頭痛哩!
姜洋:怎么了?
宋群安:小段包工是能調動了社員的生產積極性。但丁書記懷疑這種做法是不是在搞社會主義?
姜洋:(一陣驚喜,故作驚訝地)啊呀,姐夫,你很有可能就要栽倒在這個試點上了!
宋群安:(大驚)啊?我要栽倒在這個試點上?
姜洋:姐夫,你想,這小段包工不就是前些年早就批判過的“工分掛帥”那一套嗎?丁書記的懷疑是對的,這能像是在搞社會主義嗎?而你又是這個大隊的書記,說不定哪天政治運動一 到,那時候,你這個大隊書記能脫得了干系?
宋群安:(緊張)這……
姜洋:(故作焦急地)姐夫,你趕快趁機把那個姓沈的換掉,不能再要她搞什么試點了!要不,這戴高帽子游街的事很快就要落到你頭上了!
宋群安:這……
宿舍大院前 接前
金霞:(掃興地)這叫什么“快了”啊?
姜洋:嗨,你不知道,我姐夫這人啦,膽子最小,只要一提到政治運動,他七魂就嚇跑了三魂半!我那么一說,他還敢讓那姓沈的干得長嗎?
金霞:(高興)嗯,有道理!
姜洋:金老師,為了趁熱打鐵,盡快爭到你想要的那個位子,我還想了個雙管齊下的辦法!
金霞:雙管齊下?對,雙管齊下!
孤坑隊屋 夜
【男女社員濟濟一堂。
【屋中央放著一張長桌,桌上點著罩子燈。隊長沈長慶將手幾個寫好的紙鬮放到桌上。
【沈三吉幾個組長紛紛到桌上拈了紙鬮、填上小組名后,紛紛交給沈長慶。
【劉可太、柳英小組的幾個人窩在一處陰沉著臉。
【站在社員中的沈幽蘭向劉可太這邊看了看。
沈三吉:(遞過紙鬮)隊長,我們小組是東坂上的五畝田!
組長甲:(遞過紙鬮)隊長,我們是西坂上的……
【隊長沈長慶一收下各小組交上的紙鬮,正要說什么,見桌上還有一個紙鬮,皺了皺眉頭。
沈長慶:(大聲)劉可太,你們怎么不領鬮啊?這剩下的一張就是你們的!(遞鬮)
劉可太:(不接,嘟噥)我們小組在一塊干不起來。
沈長慶:怎么?還想分?你們小組總共不就是五六個人,再分?還能怎么分啦?
劉可太:隊長,不分不行啊!我們小組這個人是老的已過八十三,小的還沒過童關!腰痛的、喂奶的……就是在一塊干,一天下來,工分也是掙不過別的組!
柳英:(突然抱著孩子站起)劉可太,你這話不就是詆我嗎?我給孩子喂奶怎么啦?我給孩子喂奶,隊里不是補貼了工分嗎?沾了你便宜呀?你要不帶我就算,不要在這大會上敲三打四的!不帶我就算,我走!我走!(抱著孩子出門)
常喊腰疼的男社員:(氣嘟嘟地)劉可太,你也別說我們,我們干活雖是好站,那是腰疼!你呢?平時在家屁事沒有,一到干活不是屎來了就是尿了了!你不愿帶我們,我們還不愿跟你在一個組哩!
劉可太:(不繞人地撲過去揪衣領)誰一干活就屎來了尿來了?啊?你說!你說!
田塍上 上午
【遠近處分組耘草的社員干得熱火朝天。
【田塍的一棵大樹下,沈幽蘭、隊長沈長慶正同滿腿稀泥的沈三吉談話。
沈三吉:(猶豫)把劉可太安插進我組?天啦,那不是一粒老鼠屎帶壞一缽醬啊?就是我愿接收,可我們組里那些社員能接受嗎?
隊長:(手拄大鏵鍬)要不我們怎么喊你來呢?不就是要你做做那些社員的工作嘛!
沈三吉:(撓頭)這工作我做不通!隊長,你不是說過,劃小組搞小段包工,都是社員自愿組合嗎?你們怎么又要硬性他劉可太安插到我組里呢?
沈長慶:(重重地將鐵鍬插到田塍上)怎么?這一劃組,我這隊長說話就成耳邊風啦?
沈三吉:隊長,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幽蘭:三哥,劃分小組是自愿結合,但我們是在走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就是要我們先進更先進,先進幫后進,最后達到先進后進一道前進呀!劉可太他們在“吃大鍋飯”中是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慣,但他們也是我們的階級兄弟,不能放棄不管呀!三哥,劉可太那樣投機取巧慣了的人,也只有放在你的手下,才能慢慢讓他轉變!
沈三吉:(無奈地笑著)妹子,這干部還真配你當的——也會用激將法了!
于家坳村口 早飯后
【各小組社員已在田間拉鎢頭、耘草,配著嘹亮歌聲,一片盎然。
【柳英扛著耘鈀于家坳匆匆出來,看著田間熱鬧的勞動場面,幾次想走過去,但又退縮了。正猶豫,大嫂從后面趕過來。
大嫂:二嬸,走哇!人家都下田了,你還站著干嗎?
柳英:(猶豫地)我、我……
大嫂:(明白)哦,知道了。聽說你們那個小組的人都解散了,現在沒人愿意帶你們,沒地方勞動了吧?
柳英:大嫂,那我就到你們小組去吧。
大嫂:(為難地)唉,我們小組也說了,凡是小組解散的人,我們一個也不要。這怎么辦呢?
【柳英氣得將耘鈀重重砸在地上。
【沈幽蘭手拿耘鈀從隊屋那邊匆匆走來。
沈幽蘭:大嫂、二嫂,我們是一個組了,走吧!走吧!
【大嫂、柳英驚訝地看了看沈幽蘭。
大嫂:我們一個組?
沈幽蘭:這些天,隊里個別小組作了調整,我們就編到一個組來了。
大嫂:你不是和華方、杏子他們一個組好好的,怎么又……
沈幽蘭:我們是一家人啦,當然應該在一起!(揚著手中紙鬮,高興地)大嫂、二嫂,今天我抽到一個好鬮,長三畝,只要抓點緊,我們姐妹三個一天就能耘完,那我們一家今天就能掙到六個多工分啦!大嫂,二嫂,我們快走吧。
大嫂:(高興地)好,走。
【柳英猶豫。
沈幽蘭:(拉著柳英)二嫂,走呀!
田間 稍后
【遠近處,無論是拉鎢頭,還是耘草的小組,均干得熱火朝天。
【沈幽蘭妯娌三人在一塊長長的大田里耘草,可以看見:沈幽蘭和大嫂將柳英夾在中間,沈幽蘭不僅耘著自己的一趟田,還不時幫助柳英耘草,每逢兩只耘鈀在一處“打架”時,柳英不甘將耘鈀讓開,沈幽蘭總是及時調轉耘鈀——反復多次碰撞,較勁終于漸漸屈服于寬容,兩只耘鈀變得溫柔,相互關照、謙讓……最終共同飛快向前耘去。
【妯娌三人相互關照,齊頭并進向前耘著……
田間 下午
【田間的勞動仍在繼續。
【沈幽蘭妯娌三人已將一塊秧田耘了大半。
【隊長沈長慶扛著鐵鍬匆匆走來。
沈長慶:沈主任,宋書記帶信來了,要你馬上到大隊去一下。
沈幽蘭:(停住,看看西邊的太陽)這都下午了,還去大隊干什么呀?(繼續耘草)
沈長慶:我也不知道,聽帶信人說的口氣,還挺急哩。
沈幽蘭:(看看還有小半未耘完的秧田)嗨,我們正準備一天將這塊田耘完哩!
沈長慶:耘不完沒關系,明天再耘就是了。
大嫂:三嬸,你去吧,這田我和二嬸來耘。
沈長慶:快上來吧,宋書記等著哩!
沈幽蘭:(敲了敲耘鈀上的稀泥)大嫂、二嫂,今天能耘多少就耘多少,耘不完就明天再耘,你們早點歇工,噢?
大嫂:三嬸,知道了。你快去吧。
沈幽蘭:二嫂,你更要早點回去,小虎還等著喂奶哩!
柳英:(感激地看了沈幽蘭一眼)嗯。(繼續耘著)
沈幽蘭(走上田埂,蹭著腿上稀泥)大嫂、二嫂,我走了。
【沈幽蘭和隊長離去。
【大嫂、柳英繼續耘草……
田間 傍晚
【遠近各小組均在田間加緊耘秧草。
【大嫂和柳英已將一塊田的秧草即將耘完。
【柳英不時停下來扭一陣腰肢和甩甩胳膊,但很快又跟著大嫂追趕上去。
【金霞夾著教本來到田頭。
金霞:二嫂,太陽發黃,孩子想娘嘍。你們還不歇工啊?
柳英:(看了對方一眼,繼續耘草)快了,耘完就歇。
金霞:(挑釁性地)喲,二嫂現在真是爭分奪秒啊!
大嫂:(反感地)金老師,我們做田可不能和你教書比呀,人誤田一時,田誤人一季啊!到歇工時,我們自然知道歇工!我們正想抓緊把這剩下的一點耘完哩!你還是去忙你的吧。金老師。
柳英:是啊,金老師,你忙你的去吧!
【大嫂、柳英繼續耘秧草。
【金霞見二人不再理睬,楞楞地站著。
大隊部 同前
宋群安:沈主任,現在正是秧苗施肥的關鍵季節,我們得抓緊把各隊二類苗、三類苗的數字統計上來,按照實際情況把化肥票發下去,要不然就會影響這季的秧苗生長。從今天起,你不能再整天蹲在孤坑一個生產隊了,你要到方坑片去把那里的二類苗、三類苗的田畝徹底搞清楚!
沈幽蘭:宋書記,方坑片的二類苗、三類苗的數子前些天不已經報給你了?
宋群安:這我知道。可那稻子是在天天長,二類苗、三類苗也不斷變化,不天天去統計不行啊!這是我們開會商量過的,你不能再整天蹲在孤坑了,每天一定要到方坑那片去看看!
沈幽蘭:(為難地)宋書記,可孤坑那里的小段包工試點正到了關鍵時期,每天都有新的矛盾發生,我不再那里不放心啊!
宋群安:幽蘭,這參觀也參觀了,介紹也介紹了,“小段包工”的事就暫告一段落吧。從今天起,你還要把主要精力放到大隊的其他工作上吧。
沈幽蘭:(著急)宋書記,你不是說過,等我把孤坑隊的小段包工的做法總結完善后,你要向全大隊推廣嗎?這怎么就告一段落了?宋書記,莫不是你……
宋群安:幽蘭,這些年我見的多了,有一句話我不得不提醒你!
沈幽蘭:提醒我?
宋群安:抓革命保險,抓生產危險啦!
沈幽蘭:(理直氣壯地)毛主席不是說過抓革命,促生產嗎?再說,我們搞社會主義不就是要讓群眾富起來嗎?這抓生產怎么會危險呢?
宋群安:話是這么說,但真的等到政治運動來了,不是你我就能說得清的!沈主任,事情就這么定了,孤坑那“小段包工”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沈幽蘭:到此為止?這是邵書記說的?
宋群安:邵書記雖然沒跟我說,但眼前的形勢,他會比我更懂,哪要他明說哩!
沈幽蘭:那不行,既然邵書記還沒說,我就要繼續把這試點堅持下去!
宋群安:(焦急地)沈主任!
路上 接前
【社員田間仍在緊張地勞動。
【金霞無精打采地走在去小學的路上。
金霞:(自言自語)這過了幾天,柳英怎么就又變了個人?哎,柳英這頭出爾反爾,姜洋那頭又沒有消息,這雙管齊下還有屁用?
【姜洋興沖沖趕來。
姜洋:金老師,這幾天的廣播你聽了嗎?
金霞:什么廣播?
姜洋:(高興地)開始啦!開始啦!
金霞:什么開始啦?
姜洋:廣播你沒聽?運動又開始啦!
金霞:(大喜)真的?
姜洋:這些天,街上全是大字報,就跟文化大革命剛開始時候一模一樣!什么“誓死捍衛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堅決反擊右傾翻案風”、“打倒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 “走資派還在走,革命者要戰斗”,還有一條最顯眼……
金霞:哪一條?快說!
姜洋:都點名道姓了……
金霞:快說呀!
姜洋:那上面直接寫著:“打倒黨內最大走資本主義當權派在孤峰的代理人——
金霞:誰呀?
姜洋:還能是誰?公社一把手、邵樹人邵書記唄!
金霞:(大驚)啊?
姜洋:明天就要開萬人大會批斗他了!聽說他最大的罪名就是支持孤坑隊搞小段包工,你不是對小段包工的情況很清楚嗎?我已跟公社一位領導說了,要你趕快寫份揭發稿,好在大會上揭發邵樹人,還要特別把那個沈幽蘭帶上!只要你這樣一揭發,那個姓沈的這次是非下臺不可了!
金霞:這……
姜洋:(急不可待)金老師,這是針打在姓邵的身上,血放在姓沈的身上啊!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怎么能猶豫呢?
金霞:(詭秘一笑)姜副廠長,不是我猶豫,這次已不需要你、我這樣做了!
姜洋:啊?
孤峰街 日
街道所一墻壁上貼滿墨瀋未干的大字報,通欄標題大多是:“誓死捍衛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堅決反擊右傾翻案風”、“打倒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和“打倒黨內最大走資本主義當權派在孤峰的代理人邵樹人”、“邵樹人抓的‘工分掛帥’就是要貧下中農走回頭路、吃二遍苦” 、 “走資派還在走,革命者要戰斗”……
公社大院操場 日
【操場四周凡能張貼的地方都貼有內容如前的大字報。
【操場上沿臨時搭一木臺,木臺上有一長桌,長桌擺放著麥克風;木臺上沿橫幅是一排醒目的黑體字:堅決打倒黨內最大走資派在孤峰的代理人邵樹人!
【臺下人頭攢動,交頭接耳。
【邵樹人、丁木清等戴著紙扎的高帽站在臺上。由于過高,邵樹人頭上的高帽不斷歪倒,兩個手拿警棍的“革命派”不時上前扶正,又不時將一根稻草塞到邵樹人口中,大聲吼著:咬住!咬住!
【幾個造反派頭子坐在長桌后。姜洋手抓批判稿正在臺上對著麥克風揭發批判。
姜洋:(聲色俱厲地)……毛主席給我們開辟了社會主義集體化的陽光大道,但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當權派,看在眼里,懷在心里,施展條條毒計,同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唱對臺戲!……
【臺下一片“打倒”的呼聲。
【沈幽蘭神情凝重地在人群中向臺前擠去。金霞緊盯在后。
【沈幽蘭已擠到了臺前,她時而看著姜洋的揭發批判,時而看著已是汗水涔涔的邵樹人。緊跟在后的金霞不斷觀察著沈幽蘭神色的變化。
【邵樹人體力不支,但仍堅持著……
姜洋:(繼續揭發批判)黨內最大走資本主義當權派在我們孤峰的代理人邵樹人,更是污蔑我們干大集體是‘上工像背纖,下工像射箭!’還污蔑說干大集體是:干的不如站的,站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搗蛋的!為了復辟資本主義,邵樹人竭力鼓吹‘唯生產力論’,在孤坑生產隊搞什么小段包工試點,搞工分掛帥……
【“打倒”的呼聲再起。
【幾個“革命派”沖上臺,一次次野蠻地將邵樹人等的頭往下按捺……
【邵樹人更加不支,幾次要歪倒……
【臺下“打倒”的呼聲再起;“革命派”的動作更加野蠻。
【臺下的沈幽蘭已忍無可忍,見兩個“革命派”再次要邵樹人銜稻草,她憤怒了。
沈幽蘭:(怒不可遏地)你們不能亂斗人,在孤坑搞小段包工的人是我!是我!
【臺上的“革命派”一片驚訝!有的很快認出,“轟”地涌向沈幽蘭這邊,雜亂的叫嚷著:“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邵樹人在孤坑的代理人沈幽蘭!”“她就是那個搞工分掛帥的沈幽蘭!”“打倒保皇狗沈幽蘭!”“打倒……”
【已有幾個“革命派”將邵樹人的高帽強加到沈幽蘭的頭上。沈幽蘭奮力打擊高帽。“革命派”一次次將高山往沈幽蘭頭上戴……
【會場亂作一團……
【金霞推開眾人,打掉高帽,拉著沈幽蘭跑出會場……
(第八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