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讓修遠把唐蜜從洗手間把全身癱軟的唐蜜背出來。

    唐蜜的手上死死地抓著一縷白發，眼神無神呆滯。

    “姐。”景瑟好不容易才掰開唐蜜硬如雞爪似的手指，把那一縷白發拿下來放在桌子上。

    修遠用眼珠子瞟了一眼，皺了一下眉頭，“丟掉？”

    景瑟剛才一抬頭，突然發現了掛在客廳正中央的朱梓良的遺像，感覺一股陰森之氣從后背襲來，窗外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窗簾射進來，更增加了幾分鬼魅的氣氛，“修遠，去把窗戶打開。”

    “外面熱。”修遠坐在沙發上不動。

    景瑟急了，大聲呵斥，“讓你打開就打開，大清早怎么熱了？！”

    修遠瞪了景瑟一眼，咚咚走過去，“啪啪啪”把所有窗戶都大敞開，“這樣行了吧？”

    景瑟心里還是有點毛骨悚然，總覺得朱梓良的那雙眼睛就直盯盯地瞪著自己的后腦勺。

    “姐，你進屋到床上去躺一會吧？”景瑟實在不敢呆在客廳，陰森森的感覺揮之不去。進了臥室，景瑟更覺得滿屋子都是朱梓良的影子，她鼓起勇氣把唐蜜扶到床上躺下，又讓修遠倒了杯開水進來，“姐，喝點水吧。”

    喝下一口水之后，唐蜜的眼珠子終于轉動了一下，緊接著眼淚就撲簌籟掉了下來，然后就是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腸寸斷……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所有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景瑟看著唐蜜哭得精疲力盡的睡了過去。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了，早餐也沒吃，水也沒有喝一口，修遠還窩在沙發里玩游戲。

    “你不餓？”

    “吃了。”修遠指了指茶幾上的點心，“不好吃。”

    景瑟有點累，喝了一口水靠在沙發上，她的眼睛想盡量躲開朱梓良的遺像，卻總是往那上面瞟去，如景隨形的躲也躲不掉。

    “羅哥剛才在問我去不去上班？”小羅剛才打電話景瑟沒接。

    “今天不去。”景瑟實在不敢一個人呆在這屋子里，她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

    “那我就可以玩游戲了。”修遠暗自高興，站起身來就往門口走去。

    景瑟忙叫住他，“你去哪里？”

    “去外面，怎么啦？”

    “外面那么熱，你出去干什么？”景瑟汪好意思說自己害怕，“我馬上要做飯了。”

    “屋里也熱。”修遠本來就胖，沒有開空調，屋里就更悶熱了。

    景瑟知道只要把窗戶關上，放下窗簾，打開空調，屋里就會很涼快，可是她真的害怕，感覺一關上窗戶，屋里就陰氣森森。

    “那你把窗戶關上開空調。”景瑟說著趕緊打開電視機。

    “你打開電視機干什么？”修遠拿搖控器啪地一下就關了，“這種瑪麗蘇的弱智洗腦神劇你也看？你ＯＵＴ了……誰還在電視機上看電視，我們都上網看，翻墻看原版的美國大片。”

    “我就要屋里有點聲音，你管他什么劇？”景瑟又撿過搖控器打開電視機。

    “那你把聲音調小點啊。”修遠關上窗戶打打空調，咕嚕了一句，“老古董。”這才重新窩進沙發里繼續玩游戲。

    景瑟剛要進廚房做中飯，一看修遠坐著的地方正對著朱梓良的遺像，心里又是一陣隱隱不安，“修遠，你坐這邊來。”

    “干嘛，”修遠不知道景瑟坐立不安地在折騰什么，“我坐哪里還要你管？”

    “說了讓你坐過來，這邊光線好，我給你打開落地燈。”景瑟只好以客廳光線不好為由說服修遠，“光線不好影響視力。”

    “我就坐這里，你管得著。”修遠懶得搭理她，翹起腳躺在沙發上，手機里傳來歡快的游戲聲。

    朱梓良和唐蜜決定第二天去辦離婚手續的那個晚上，景瑟跟朱梓良聯系過。

    景瑟知道唐蜜不想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朱梓良，完全是因為跟朱梓良賭氣，她愛他，她想等到生下孩子的那一天讓朱梓良后悔莫及。

    但景瑟很清楚，一旦他們真離了婚，到時就算朱梓良后悔了又有什么用，他會再跟小鄭離了婚重新回到唐蜜身邊？那好象也不太可能。

    所以景瑟還是想做為唐蜜做最后一次挽留。她把唐蜜的懷孕檢驗單拍了圖片發在朱梓良的微信上。

    朱梓良當時就傻了。

    他讓景瑟無論如何都要勸唐蜜終止妊娠，因為這樣太危險了。這個時候景瑟才知道朱梓良年輕的時候為什么不要孩子的秘密，那是因為在唐蜜第一次懷孕流產之后，當時醫生就警告過他，讓他們最好不要孩子，因為唐蜜天生子宮畸形，生孩子會面臨著很大的生命危險，這幾十年來，他一直就欺騙她，說自己不想要孩子，而他只是不想讓唐蜜心懷內疚，因為他知道，如果唐蜜知道了事實真相，肯定會馬上跟她離婚成全他的幸福。

    “那你這次跟小鄭是為什么？”

    “真的是個意外。”朱梓良在電話那條哭了，他告訴唐蜜，小鄭就是他們單位臨時聘請的清潔工，去年過春節的時候，朱梓良把他請到家里幫著打掃一下衛生，那天唐蜜出去了，小鄭東問西問的問起朱梓良家里的情況，說到孩子的時候，為朱梓良惋惜了一番。一個捂得好好的傷口一旦被人揭開，那種痛自然是朱梓良無法承受的，每當看到同齡人兒孫繞膝，一家團圓的時候，朱梓良說心里沒想法肯定是假的，可他又不能在唐蜜面前表露出來，一來二去的，他就跟小鄭熟了。

    小鄭原本是答應朱梓良，幫他生個孩子，然后讓朱梓良告訴唐蜜，把這個孩子當別人遺棄的孩子揀回家去撫養，然后朱梓良給小鄭十萬塊錢，她就回老家永遠不跟朱梓良再見面。在朱梓良想著本是兩全其美的事，卻因為被唐蜜發現就拐了道，小鄭也趁機要挾朱梓良，如果想要兒子就必須跟唐蜜離了婚再娶她……

    朱梓良知道唐蜜是在用生命來挽留他的這段感情，他太了解她，一邊是步步緊迫的小鄭，一邊是相濡以沫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的妻子，他真的無從選擇了。

    景瑟懊惱的是自己不應該把唐蜜懷孕的事告訴朱梓良，可是如果不說出來，那她根本就不知道唐蜜將面對怎樣的危險……景瑟暗自嘆了口氣，剛揭開窩蓋準備做菜，臥室里突然借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景瑟手里的鍋蓋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修遠，看看大姨屋里怎么了？”

    修遠伸出頭來往臥室看了一眼，慢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媽，大姨滾床下來了。”

    景瑟趕緊跑過來，一把推開修遠，只見唐蜜從地上爬起來，又一點點地移到了床上，攤開四肢躺了下去。

    “姐，你沒事吧。”

    “沒事，困。”

    “一會起來吃點飯再接著睡。”

    “幫我給你姐夫打個電話，問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告訴他，我不舒服。”

    “哦，你先睡吧。”景瑟直起身來，把毛毯輕輕蓋在唐蜜身上，看著唐蜜滿頭的白發和蒼白得有些發青的臉，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