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田是在李靜姝接近開學的前一周去鄉(xiāng)下的，順便去看他的母親。李靜姝還想賴在鄉(xiāng)下，李國田說，你可以收拾東西了，預備著回蘇州，這個孩子讓他有點隱憂，她喜歡朝鄉(xiāng)下跑，一呆就是那么多天，她沒有他身上的那種闖勁和他期待的積極向上勇氣。當初他從農(nóng)村靠自己的努力，像鯉魚跳龍門一樣脫離農(nóng)村，這在當時農(nóng)村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唯一自己有點遺憾的事，多年的傳統(tǒng)教育沒有讓自己徹頭徹尾擺脫農(nóng)村娃的烙印，其實他和自己的妻子，當初同學時并沒有像現(xiàn)在的小孩一樣偷食禁果，她的家境比他好，住校的時候，經(jīng)常把從家里的菜悄悄地帶給他，有時是一罐黃豆煮魚，有時是一瓶蘿卜干，這在當時溫暖了他的胃之后，又溫暖了他的心，這個女人良善溫柔，他想以后娶她為妻，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當他師大畢業(yè)后，回到城里教學時，并沒有像香餑餑搶手，他的家境實在是貧寒了，他有點怨他的父母，同樣是農(nóng)村人，同樣是種田，同樣也是有弟兄姐妹，他的身上就沒有像他妻子的弟兄姐妹身上齊整過。他的家庭也拿不出金錢來替他購房，他最終還是娶了他的妻子，到底意難平。

    這個孩子越來越像他的父母，隔代親是可以的，但是他又覺得父母帶偏了他的女兒。他每年寒暑假忙著帶學生，女兒是由鄉(xiāng)下父母帶大的，現(xiàn)在細想起來，讓他有點后悔，孩子看來還是自己帶大的好。還有她的妻子，妻子只知道忙著上班，不思進取，小富即安。這對他來說，就是小農(nóng)的劣根性，他要在他女兒的身上得到徹底的改造，改變這種階級現(xiàn)狀。

    李國田把極不情愿的李靜姝帶回城里后，決定和她攤牌，他決定和女兒交心交底，按著自己的規(guī)劃，讓女兒回到正常大學生應有的軌跡上來，出國留學，讀研，將來在大城市找個好的工作或者就在國外定居，這是他既定的目標。他和妻子一直省吃儉用，一直也是在囤積資本，也許這些生活習慣影響到女兒的自信，讓她不夠鼓足勇氣追求想要的東西，她愿意看到李靜姝和明月她們一幫同學嬉鬧聚會，意氣風發(fā)，揮斥方遒，不愿看到她在他童年、少年甚至青年的老屋，和他老朽的父母蹲在一起。他從這學期開始，開始對李靜姝解禁，他理解貧窮對一個人精神和意志的摧殘。所以當他把一百五十萬的支票放在李靜姝的面前時，李靜姝張大了雙眼。

    哪來的這么多錢？

    這是你出國的留學經(jīng)費。你不必為經(jīng)濟擔心，可以大膽地朝前走，我就是你的經(jīng)濟后盾。

    誰說我要出國的？我大學一畢業(yè)就出來找工作！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給我。你可以拿點錢出來給爺爺奶奶改變生活，可以提高你和媽媽的生活質(zhì)量，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來規(guī)劃。

    李國田一滴眼淚從眼角滴落了下來，他從未這么無助，在女兒面前顯示他脆弱的一面，李靜姝的話好像抽空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夢想，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好像離他越來越遠，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自私，完全不考慮他們做父母的感受，這些錢是他偷偷地帶了這么多年的學生，夜里讓妻子去售樓處排隊，倒賣房號，一筆一筆攢來的。妻子的面容其實姣好，身材也沒有走樣，但是臉上沒有他們這個年齡的恬淡滿足，她好像是一束干花，沒有靈動的氣息，畏畏縮縮的，不論走在哪，都是謙卑的，即使在床上，她也是對他唯唯諾諾，不像趙金梅。

    趙金梅和他們也是同學，和妻子同年，這個女人無論走到哪里，都令人眼前一亮，精致的妝容，高檔的衣裳，把女人這個年齡特有的韻味表現(xiàn)得酣暢淋漓。一次同學聚會后，他的妻子借故沒有參加，趙金梅酒多了，坐在他的大腿上，同學們趁機起哄，李國田趁機捏了趙金梅的一下腰，趙金梅吃吃地笑了起來，故意地在貼在他的耳邊悄悄地告訴他她的住址。第二天李國田鬼使神差地摸去了趙金梅的家。趙金梅開門，看見李國田笑了起來，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我可是要錢的!趙金梅斜著眼睛看著蠢蠢欲動的李國田，誠意金最起碼一萬！

    李國田嚇得趕忙把他的東西縮了回去，這是要割他的肉呀！他逃也似地奔下了樓，趙金梅咯咯的笑聲差點沖破了他的耳膜。回到家里，他狠狠地要了女人一回，他已經(jīng)習慣一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和女人做那個事情，但是那個晚上，他亢奮得有點瘋狂，女人緋紅的臉比那個臉上涂得像吊死鬼的趙金梅漂亮多了。一萬塊，這要買多少衣裳啊！女人穿上漂亮的衣裳一樣搖曳生姿，他決定第二天帶女人上街買兩件衣服。

    女人自己舍不得買，他也沒有堅持，激情退后，日子照常如前。

    李國田的眼淚顯然嚇壞了李靜姝，我讀研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