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管人員把秦小芳關上的燈又重復一次打開，這個人并沒有穿制服，在隔離房間門外的地上打了個地鋪。秦小芳希望夜色仍掩蓋住白天般的光亮，不至于感覺自己像被曝尸街頭似的。手機被沒收了，她和外界斷了一切聯系。她只有在剛下大巴的時候，因為不肯就范，在車站上大喊大叫，引起多人圍觀，吃了其中不知是誰的一巴掌，就被強行帶到了這里。她只要關了燈，就有人站起來重新把燈打開，她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就這么一直關在了這里。她自己也不知究竟自己犯了什么罪。在北京，她并沒有遇著劉永寶，她只是在總部的辦公室大叫大嚷宣泄了一番，把自己的委屈和劉永寶占有她身體的事毫無羞恥地說出來，想博取別人的同情，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像看猴戲似地看著她，告知她劉總不在，在她所在的那個地級市，市里有領導約他談其他項目合作的事，秦小芳急急地往回趕，在車上打了個電話給李強，讓她去陳行長那鬧，這個人應該知道劉永寶的行蹤。

    當審訊人員告知她犯了誹謗和敲詐勒索罪時，她才知道劉永寶和陳行長都報了警，劉永寶說秦小芳詆毀誹謗，給他的名譽造成了極大的惡劣影響，給他的妻子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陳行長說她的老公敲詐勒索他，也使他的名譽受損。秦小芳在心里聽了反而釋然，所以當辦案人員讓她錄這個視頻，并允諾她公開道歉后，就放她出去。秦小芳就對著鏡頭說了一番話，出去，是她現在唯一的想法。

    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掉進了水里，王長林急切地把她抱在背上，死命地向岸邊游去。醒來時，也許夜深了，打地鋪的人睡不著覺，關了燈。秦小芳打開了燈，那個人復又起身滅了燈。秦小芳仿佛自己在和黑暗的王長林對視，這個唯一給她心靈帶來溫暖的人，一眨眼，稍縱即逝了，秦小芳抱緊自己，淚水濕了腳面。

    六爺去了正泰律師事務所，請了陸增春律師，去銀行找了陳行長，開門見山，“如果一定要這樣落井下石的話，我們走法律途徑，你和秦小芳的通話記錄可以調出來，我看你和她之間未必干凈。還有，轉告劉永寶，望他見好就收，已經害得人家破產，如果窮追不舍的話，只怕會引火燒身。還有，立刻停止那個視頻的流出。陸律師一般不接這種小案子，他只接刑偵案件，他是我同學，才勉為其難，我想你一定也聽聞過他的大名。”

    陳行長一面擦汗，一面說，“我也不想把事鬧大，她那個糊涂老公跑到我這里，鬧得實在是不像話，我才急眼的，你回去和她老公協商，消停些，我去勸劉永寶。”

    “希望你們七十二小時內放人，不然的話，我就起訴了，李強那邊我會做工作。”六爺離開了銀行。

    秦小芳出來的時候，六爺和喬麗來接的她，手機也歸還了她，那段視頻已經過期，打不開了。

    “把我送去洗個澡，”秦小芳對著說，“但愿能洗凈我身上所有的污垢。”

    “你還小呢，路還很長，不要太在意。”六爺笑了笑說，“這些年太順了，是要吃點苦頭，一切從頭再來。”

    “我替你帶來了換洗衣裳，把身上的那些衣服扔了，洗過澡，我們一起吃個飯送你回家。”喬麗把手提袋里的衣服翻給秦小芳看，秦小芳無聲地拍拍喬麗的手，“幸虧還有你們。”眼前這個沒有和她有肌膚之親的男人，一個被她利用傷害的女人，在她落難的時候，來搭救她，接她回去，秦小芳眼睛濕潤了，這是她這么多年來，連接兩次落淚。

    秦小芳洗完澡，喬麗和六爺目送秦小芳回到自己的家后，兩人才離開。李強打開門，看見門口站著秦小芳，漠然地說，“我們離婚吧。”嘭地關上了門。

    秦小芳低頭徘徊在路上，想想還是回了娘家，那個逼仄的小巷，巷子門口的商店早就拆遷了，平整的路口仍像膏藥一樣，灼傷她的患處，隱隱作痛。

    她的父母對她的歸來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甚至有一點羞慚，說話矮了聲音，怕左鄰右舍聽見似的，估計是看見過那個委頓的視頻。秦小芳扭頭就走，說去街上開了個賓館，她的母親一直送她到了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