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的眼皮一整天都在跳，她以為自己睡眠不好，其實，她已經在調整作息時間，學校晚自習由原來的三節課改成了兩節課，老師開始引導學生適當地放松。

    李靜姝在李國田帶她去醫院后，不再課上做小動作，就像以前明月翻看她閑書一樣，明月也毫無保留地把她的筆記，錯題集，借給李靜姝復習。考生已經對考試麻木不仁，天天做試題，老師也不再披星戴月地改，規定的時間做完，再統一地講解一遍，臨考試越近，老師學生反而麻痹了，但內心深處又有點莫名的興奮。

    明月下晚課，并沒有想到有人來接她，學校離租住地就這么一點遠，自從喬麗開店后，明月就叮囑她不用來，因為店里還有一大套事情要收拾，喬麗都是碼好時間和她幾乎同時回家，所以當她低頭走路的時候，地上投射的陰影擋住她的路時，她沒有抬頭看，直接繞過影子徑直往前走。

    “明月！抬頭看看我是誰？”明月猛一抬頭，居浩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

    “媽媽呢？你見過她了？”

    “她回去開門了，怎么不叫我爸爸？”

    明月沒有回答，好像就在這個位置，顧一笑尋來的位置，她想起居浩拽著顧一笑急急地走，明月想叫居浩“爸爸”，卻被回憶起的這一幕逼退回喉嚨里去了。

    居浩反過來套住明月的臂膀，女兒快有他高了，他有點羞慚，有時人很會善變，在溫州他好像很安穩，有點心安理得。回到老家，面對明月，卻有點五味雜陳。

    明月本想甩開居浩的套進來的手，居浩反而抓得更緊了，明月也就放棄，任憑居浩拽著她的臂膀，父女二人肩挨著肩，明月心底的冰慢慢融化了，心里慢慢歡喜起來。

    喬麗已經把燈打開，把浸在冷鹽開水里的菠蘿削好，放在玻璃碗里，上面插了幾根牙簽。明月沒有急著上樓，她陪居浩在樓下把菠蘿吃了。當居浩尾隨她想和她上閣樓時，明月愣住想了想，還是讓他上去了，因為她看見喬麗正在打掃樓下的床，居浩不在的時候，喬麗是和她睡在樓上的，一人一張小床。

    房間里全是書，課本，習題，試卷，閣樓本來就矮，居浩不自覺地低下身子，雙腳無處安放似的，只有一屁股坐在喬麗的床上，手腳才會舒展一樣，“喬麗，不用順了，明天再順！今天就在樓上將就一夜，我們一家三口睡在一起。”

    喬麗停止了動作，因為的確是毫無準備，沒有多余的床單和被子，這些東西都在老屋。睡在樓上也更妥帖，沒有兩個人單獨相處時的尷尬，更沒有明月小時候睜著眼睛不睡覺，居浩要做功課時的焦灼，女兒是兩個人沒有性生活的潤滑劑。

    當喬麗帶女兒下樓洗漱完，居浩下樓沖了一把澡，明月坐在燈下作業，居浩拿著明月的書本翻看，盡管高中的課程他已經看不懂，喬麗透過臺燈的光漏，看見居浩和明月的側臉，恍然“燈火可親，現世安穩。”

    夜里十一點半，居浩心疼明月，一再催促關燈睡覺，居浩在明月的額頭上親了一口，明月爬到自己的床上，很快安然入睡。居浩悄悄摸了摸喬麗的手，喬麗既不回應，也沒縮手，“睡吧，你也累了，明月明天還要早起。”調轉身子背對著居浩。居浩把他長長的胳膊伸過來，喬麗沒有動，她不想驚動小區內的燈透過窗簾照在女兒平靜的臉。

    明月起來時，居浩已經下樓做了早飯，上街買了個煎餅，熬了小米粥，拍了根黃瓜。這成了他的習慣，他也知道女兒的口味。喬麗也沒阻止，因為以前回家居浩一貫這樣，她不想讓明月覺得兩人又什么變化。

    明月上學后，當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喬麗平靜地對居浩說，“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么？”居浩感覺有點莫名其妙，因為他認為喬麗已經是到了反應遲鈍的年齡，他一直以為喬麗不知道這件事。

    “你在溫州有女人的事，而且她還懷了你的孩子？”

    居浩愣住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你怎么說話像說書？說別人的故事嗎？故意來詐我？”

    “春節的時候她過來找你，你們住在如家酒店。你坐車回去的時候，她挺著大肚子，你們一前一后上的車。”

    居浩的臉上沁出了汗，“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那是哪樣？”喬麗微笑著對居浩說，“現在還不是和你坐下來談這個話題的時候，哪怕是做戲，也要在這個星期做好。你回你媽媽那里，拿好被子，自己安頓下來，把樓下的床鋪好。我的店里不需要你的插足，中午來這里陪明月吃個飯，明月晚上在學校食堂吃，你就回你媽媽那里吃，明月下晚課你再來這里睡覺。”

    居浩走近喬麗，想摸摸喬麗的臉，想求喬麗的原諒，可是他又覺得無話可說，他寧愿喬麗扯著他的衣領，歇斯底里地打他罵他，喬麗的冷漠，讓居浩抬起的手又無聲無息地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