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說客
作者:
蘇慕 更新:2018-03-21 08:41 字數:2516
江長榮決定進軍房地產,這件事他考慮了很久。現在雖不同往昔,他還沒有足夠實力,但他有這個野心。他是從漁業村走出來的,一家六七個人擠在逼仄的掛漿漁船上。眼一睜,四處茫茫一片水天,船行到哪,哪里有停泊的地方,哪里就是家,這也給父母的超生提供了便捷。他的童年是光著屁股的,孤寂的。坐在船艙里,看見岸上的人家炊煙升起,半大丫頭小子來碼頭淘米洗菜,他只有用破了的毛巾圍著褲襠,去撩他們玩。岸上的小孩見他下船,很快就散了。漁船上的孩子,邋里邋遢的,沒有人愿意和他玩。他曾暗暗發誓,他將來要到岸上去,去住大房子,而不是像疊咸魚似的和兄弟幾人腚靠著腚。
他想拉李經緯入股,但自從上次聯誼會的事,李經緯和他總是淡淡的。有時在市里遇著了,也總是點點頭,打電話給他要酒的頻率也低了。他很想維護一下兩人的關系,找人促進一下。他想起了一個人,他打了老譚的電話。
梅子中午下班,老譚叫住了梅子,說江長榮約她吃飯。
“為什么約我呀?”梅子是知道江長榮有點目無下塵的,就是他家的業務員出來都比人家高傲幾分,拿捏得很有身價。即使是上次聯誼會,梅子想也不過是他隨嘴說說罷了。更主要的是,晚上出去吃個飯,周正武一定又要唧唧歪歪。她也搞不懂這個人,擺地攤時,他在她面前有種掩飾不住的優越感,現在出來做銷售,他卻像看強盜似的看著她。
“我晚上沒時間,要去出個人情。”梅子撒了個謊。她不想為江長榮的一頓飯而破壞片刻的安寧。
午后上班,老譚仍舊叫住了梅子,“江總電話打了好幾次了,問晚上吃飯的事。我說你晚上沒時間,江總就改口說約你去他的商行坐坐。方總今天又沒來銷售部,他在鄉下,你怕什么呢?大家一起共事,給我個面子,去他的商行坐坐也無妨。”
梅子見老譚這樣說,實在是沒有理由再拒絕,和老譚騎車一前一后進了銀佰匯商行。銀佰匯坐落在市中心商業街的北首,是市區的一個標志性建筑,門口塑著赤黃的銅像,四匹并轡齊驅的馬拉著一桶酒。
銀佰匯的大廳布置的像個展覽館,各類白酒擺放的錯落有致,許多白酒的瓶子外包裝就像個工藝品。居然在顯眼的位置,方秋生的地產酒赫然在目。紅酒作為新興的消費需求,什么“拉菲”“卡斯特”系列,張裕,長城,應有盡有。柜臺里清一色扎著領結,身著西裝售貨員。讓人仿佛是進了一家大型商場。梅子在老譚的引領下,上了二樓江長榮的辦公室。
“江總,我給你把人帶來了。”老譚討好地對江長榮說。
江長榮已經從位置上站起來,做出迎接的樣子。把他們讓到辦公室的茶幾旁的沙發上。四小姐進來斟茶。
四小姐是江長榮的妻子,生得白凈富態。在家行四,地地道道的大淖市區人。家住在大淖南門大街,以前這一帶是大淖最繁華的地段。靠著御碼頭,據說是乾隆爺下江南停過龍舟的地方。江長榮家的漁船有時停靠在這里,一來二去,廝混熟了。四小姐的母親因看著這個小伙子濃眉大眼,身腰大個,血氣方剛。又加上自己生了四個丫頭,看到這么個齊整的男孩歡喜的不得了。加之自己有點鬼馬刀,會一點識人看相,硬是趕著結了親。江長榮家就在岸上租了一間屋子,置辦了幾桌酒,丈母娘倒是陪嫁了四床八斤重的棉被,鴛鴦戲水的搪瓷臉盆,腳盆,鋪滿紅棗,桂圓的樟木馬桶,夏布帳子,鋪蓋俱全。江長榮算是在岸上安了家。
其實四小姐不必親自來倒茶的,她只不過好奇,自己的老公為什么會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及至看到了梅子,很普通的一個女子,既不妖嬈,也不嫵媚,甚至有點剛毅,女生男相,把茶放到茶幾上,就安心地離開了。
“郭小姐,請喝茶。”江長榮客氣地讓著,“業務還好吧?”
“馬馬虎虎吧,地產酒,終歸是有其局限性,還沒得到大眾的認可。”梅子嘴上也是在敷衍,但也是說的實話。她不想多說,想聽江長榮的下文。
“是的呀,方秋生靠的是地方政府銷售政策的扶持,除非大型公共商務接待,可實際上,官員關起門來喝,誰點這種酒哎!”江長榮笑了起來。
“聽說李總后又補了一百箱,是吧?”
“是的,三千個人,來了近四百桌,一桌兩瓶,開始的一百箱肯定不夠。天宇紡織廠慶那天,我們都去幫忙的,就把車間連通起來擺了幾百桌,氣勢恢宏啊!李經緯還和他的老婆跳了一曲舞。我們也上桌留了飯。”老譚興奮地插嘴。
“哦,老譚,我倒忘了,剛才柜臺上說,地產酒沒貨了,你現在就去替我送五箱來。”江長榮笑嘻嘻地對老譚說。
“好嘞!”老譚興高采烈地站起身,“蹬蹬”地聽得樓梯響。
江長榮聽得聲音遠了,站起來替梅子添了茶。“有興趣到我公司來啊?工資待遇你提,有些核心業務單位我會讓你去維護,這樣收入恐怕比你在方總那高得多。”
“我剛熟悉自家酒廠的產品不久,一直對外也是這樣宣傳銷售,業務單位活動如果用到這類酒,自然會想起我。如果我再銷售到其他類酒,就要再學習好長時間,恐怕一時難創造效益。”梅子不卑不亢地對江長榮說。
“看來是我的廟小了。”江長榮調侃自己了一下,“酒的行情也就這樣了,沒有太多的上升空間。你既然邁入這行,而且是做單位團購的,應該知道,公款消費是支撐這個行業利潤的主體,但是國家如果一下子壓縮公款消費,方總的小酒廠恐怕是步履維艱了。”江長榮看了梅子一眼,“當然,這也許是后話了。”
“你和李經緯很熟?”江長榮猛地話題一轉,梅子有點猝不及防,她正在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聽。
“怎么了?這有什么關聯嗎?”她有點懵懂地看著他。
“哦,沒什么,我覺得李總好像蠻照顧你的,不會告訴我你們是親戚吧?”
“看不出江總也蠻八卦的。你希望我告訴你什么?告訴你,我和李總是朋友關系,還是**關系?”梅子戲謔地看著江長榮。
江長榮有點后悔找梅子來,覺得這種打探毫無意義,甚至有點愚蠢,但又有點不甘。“我準備做點房地產,李總這個人家大業大,做人也軸,一般人很難說得動他。我想拉他參股,你若能說得動他,開發的第一個樓盤,我送你一幢房子。”
“江總太高看我了!也太大方了。你也許認為李總照顧我點生意,就一定有什么故事在里面。你這是對你現在從事行業的一種輕視。”梅子也想起方秋生幾次的旁敲側擊的詢問,“予取予求也許是酒業當下的銷售方式,但是李總真的沒有要求我什么,這也是讓我尊重他的理由。我只不過是他臨時起意,被我說動的一個客戶,我怎能會說得動他!”梅子站起身,“江總,我不等老譚了,先走了。”梅子拿起沙發上的包,江長榮仍舊客氣地把她送到樓梯口,“我的門隨時為你打開。”江長榮說了一句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