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辭行
作者:
黑水書生 更新:2018-06-30 23:32 字數:2300
“‘冰公子’果然同樣不凡!尊師有‘雪公子’之稱,不知是何關聯?”李如松聞聽陸凇說話,點了點頭,拈須一笑。
“哪里不凡,家師才當得起‘不凡’二字。陸凇若可勉強算作英雄,家師更是毫無爭議。陸凇所知所能者,家師口傳心授而已。”陸凇一面說著,一面看了一眼師父,繼道:“至于‘雪’與‘冰’,多半皆是世人亂叫傳開的,此或是惟一關聯了罷。”
李如松見狀,亦看向杭劼,只見杭劼淡淡道:“修習看自身,是他敏而好學。‘冰雪’這些,不過代稱而已,隨世人高興罷。”
“妙!果真是親傳的,言語聲氣也是一般模樣。孟大哥后繼有人,他年青出于藍,也是指日可待了!”李如松聽了,哈哈一笑道。
孟繁章擺了擺手道:“快休這樣說,越發縱著他們了。”眾人也知他愛之深,責之切,皆是會心一笑,孟繁章心中卻是哭笑不得:這一大一小兩個兔崽子果然不是省油燈,到底還是盡人皆知了。罷了!翅膀硬了,由他們去罷!
眾人說笑一回,李如松見楊霏談吐亦非尋常,因笑向他道:
“楊少俠一式回馬槍使得漂亮,取了馬戰榜首,正是情理之中,莫不也是將門之后?”
楊霏笑道:“祖上若要算遠些,也算得將門了。我楊氏一門家傳槍法幾經流轉,終于還歸我楊家,實是萬幸了。”
李如松聽了點頭微笑,面現欣慰之色,卻見沈良卿也向楊霏道:
“難怪見解如出一人!原來都是忠良之后!楊兄,良卿敬你一杯!”
二人各自飲罷,相視一笑。楊霏看向陸凇,問道:
“我見陸公子氣度如此,識見不凡,也是名門之后罷?”
“平湖陸氏,如今已非昔日了。”
陸凇言語淡然,沈良卿聽在耳中,卻甚于平地驚雷,當下眼里寒芒一閃,一字一句地問道:
“平——湖——陸——氏?陸——炳?”
“是我太祖父。”陸凇見他如此不遜,冷然應道。
沈良卿雙目直視陸凇,牙關緊咬:“好個陸炳,好個三公兼三孤的陸炳!先祖沈青霞正是在陸炳手下任錦衣衛經歷!陸炳這老狐貍先是勾結嚴嵩父子害死夏言,后來先祖竟也被嚴嵩父子誣陷成謀反,先父和二叔連同被害,你敢說這之中陸炳逃得了干系?”
“先人已逝,死無對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且不言先太祖父救駕有功,單說其有罪處,隆慶初年也已追論,本朝方始得免。如今沈公子以莫須有之罪名指認陸凇先人,又是何用意?”陸凇神色端然,朗聲反問道。
沈良卿聞言,冷笑一聲道:“哼哼!老狐貍的后人,說話可信么?”
陸凇正待開口,卻見身旁月白影子一動,正是師父立起身來。耳中只聽得師父道:
“若論說話可信,陸凇為人我最清楚。他不但勝多數人遠甚,只怕僅就此事而言,更與沈公子有天淵之別。嘉靖一朝數起大獄,陸大人多所保全。陸公為官期間折節士大夫,未嘗構陷一人,是以多為人所稱,想必史官處應有記錄。先且不論夏言一案,單說沈公子祖父之事,無憑無據便當眾亂指,是想說陸凇身為陸公后人,配不得兵法榜首,不堪列‘十大英雄’么?”
沈良卿聽這雪公子一番話直是言言逆耳,后一句更是字字誅心,額上青筋凸起,急道:“你……你是他師父,自然是向著他的!照你這樣,我們竟都說不得他了?”
“自然說不得。”杭劼淡淡道。
此言一出,眾人幾近絕倒。眼前這雪公子之清冷,眾人多少也有耳聞,只是不想今日他竟說出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答復。李天驕方才正喝了口酒,聞言更是噴將出來,直噴了沈良卿一身一臉,因笑道:
“兄弟莫怪,我不是故意的。”邊立起身來要拿袖子與他擦了,沈良卿無奈,自去擦了不提。
眾人見了,皆強忍了笑,惟杭劼師徒仍自悠然端坐,恍若與此事并無半點干系一般。
“不敢請教雪公子來歷?”沈良卿這口氣終是難咽,便強忍了怒火問道。
杭劼未及應答,早聽得李如松開口了:
“雪公子也是名門之后,祖上是錦衣衛指揮使,肅孝杭皇后的父親。杭家世代單傳,人丁雖少,然皆心懷天下,雪公子父親杭公諱楸早年投身行伍,仙游一役為我大明江山捐了軀。孟大哥便是杭公的同袍,也是雪公子的師父。”
陸凇聽得字字清晰,不覺身子一震。原來,師父果真同是天涯淪落人。
見沈良卿一時語塞,李如松又道:“沈公子此時所想,李某十分理解。陸公子若按他師承算,也是無可爭議的忠良后人了。既然同是忠良之后,想必大家志向也是一樣。李某此前說過,志在強兵御侮,守我大明江山,各位少年英雄年輕有為,前途未可限量。如有哪位愿為強我大明軍士戰力出得一臂之力,李某愿此刻便奉為上賓!”
話音剛落,早有幾人紛紛開口:“我愿意!”“我也去!”“算我一個!”也有幾人并未開口,待人聲歇了,常靜山起身道:
“李大人,在下本是正一道士,下山后與內子相識,成了家開了醫館。我夫婦二人此次先回去留個后人,待其稍稍懂事,我愿隨軍盡一份心力。”
李如松點點頭:“好,常少俠只要回來,李某隨時歡迎!”
凈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是出家人,當守出家人的本分。現今李大人處尚無戰事,貧僧且先回少林,愿佛菩薩保佑我大明國泰民安。萬一戰事需要,貧僧義無反顧。”
“多謝凈塵法師。”李如松還了禮,卻見杭劼師徒對視了一眼,只聽陸凇道:
“李大人,陸凇此前下山游歷,最遠去了桂林。如今既無戰事,陸凇方與家師遠別重逢,又兼學藝未精,還是想著先隨我師再學幾年,學藝得成時,自當為天下做些甚么。不過,陸凇學藝期間若有戰事需要,無論何時,皆愿隨軍相助。”
李如松看向杭劼,見他也點了頭,便道:“好!”
孟繁章氣得干瞪眼。轉念一想,不是已經由他們去了么?罷了罷了!當下橫了杭劼師徒一眼,不再多言。
“多謝李大人,多謝師父。既如此,我二人明日一早便即出發。”杭劼聞言,轉頭看了一眼師父,方抱了左拳道。
李如松看向他二人:“好,路上小心。”又吩咐下去,為留下的英雄安排了住處。隨即斟滿酒杯,立起身來道:
“李某不才,得遇各位英雄相助,實為大幸!在此先謝過大家,李某先干為敬!”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留下的眾人也飲了一杯。大家又閑聊一陣,方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