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桃桃終于等到畢業了，也不向往精彩也很無奈的外面的世界，高興而安心地回到土生土長的小天山，她也有一種山水情，這里站得高看得遠，除了化肥早已侵染這里的土地外，其它皆顯得純樸美好。

    教室的二十個小課桌椅是本地木工做成，還有一間屬于她的臥室房間，小小水泥面操場有簡易游樂設備，搖搖馬、滑道、秋千，還有個一乒兵球臺、半場藍球架，學生還無一個，青少年們早已來玩上了，去滑一滑、蕩一蕩，尤其藍球，小天山的回鄉青年不時吆喝聚集打半場，目前只有這個經濟條件。向葵說，待以后集體發展了，由集體出資擴建娛樂場所。

    孔桃桃辦學執照是向葵跑的，她可以說是坐享其成，誰叫女人天生就是受保護的動物呢？二人的命運已經連在一起了。趁暑假期，孔桃桃除幫助家里外，擠時間去陪向葵去指點各家的旱稻管理、燕麥長勢觀察、核桃幼苗護理及補栽。她知道向葵太忙了，很勞累，陪他也是一種分擔之慰。而向葵為大家所作的一切沒有額外的報酬，只是作為集體的一員記出全勤。

    署夏的酷陽在山巔打了折扣，但在野外仍然很熱。這天中午，孔桃桃陪向葵去最偏遠的燕麥坡地上察看。雖然一改傳統的撒播懶莊稼習慣，但仍沒有薅草，播行里有不少雜草。“這不行！”向葵說，“得通知拔草，不能用薅鋤就用人工拔草。”

    孔桃桃說：“向葵，為啥不用除草劑，多省力！”向葵說：“既都是植物，除草劑能有那智商分辨燕麥與雜草嗎？難說不傷及燕麥？況且這東西有不有負作用？有些東西我看不是科學能十全十美的。但核桃林我覺得并非青一色核桃樹最好，樹木之間與人與人之間一樣，有相得益彰的，有相互不和的，我在觀察核桃林中可以保留些什么別的樹木。”

    孔桃桃呆呆地望著向葵，覺得這個操心集體利益的向葵是那么可愛、高大，這才是男子漢。這感覺在私定終身之前是沒有的。抿笑著說：“你是個愛動腦筋的人，感覺比老農還有經驗。”

    向葵說：“一個對亊物永遠處于感性認識的人，就是頭發花白也沒多大長進。”

    “你這么有動腦筋的特點，為啥沒考上高中？”

    “嘿嘿，你這個問題把我問住了，我也說不清。我只是覺得那時還未開竅，也許人的變化往往就在那么一段時間。人的才能不只是體現在書本學習上吧？我看在校的學習尖子出了社會大都不尖了。至于為什么，我理論水平低，也說不出個子曰。嘿嘿！”

    “那除了感性認識，還有是什么認識？”

    “理性認識。”

    “你可以當大學教師了，嘻嘻，我們走吧！”

    “嘻嘿，我覺得學校學的知識不一定體現在考試成績怎么樣，它是一種潛移默化的素質熏陶。”

    “別說了，嘻嘻，再說下去我就不認識你了！”

    “也許是《讀懂天地的人》那本書給了我靈感吧，嘿嘿，我敢說，怎么說呢？當一件寶貝變為凡品的時候，有慧眼的人才會得之。”

    二人下山時，向葵吼起了并不美的歌聲：

    “包谷林的紅搭帽，姐兒連交不懂竅。我點子出了七八道，她在一旁打抿笑，把我急得雙腳跳。”

    “妹放心來妹放心，情哥不是莫良心。情哥嘴亂心不亂，大樹搖身不搖根。”

    “陽雀叫喚李貴陽，這山叫到那山上。陽雀不離千年樹，賢妹不離少年郎。”

    “我和賢妹隔條河，早晨下午都看著。早晨看見妹洗臉，下午看見妹洗腳。”

    “高山松樹萬年青，兩人相好莫變心。莫像竹篩千只眼，要學蠟燭一條心。”

    天空一道閃電大而劃之，接著一聲炸雷震動大地。傾刻瓢潑大雨而至。這反倒刺激了二人精神。孔桃桃叫道：“快跑！”“嘻嘻，”“嘿嘿！”

    二人傾刻變成了落湯雞。向葵說：“我們去最近的付家躲雨，這雨下不久！”桃桃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說：“不嘛，繼續跑，好刺激！”向葵說：“你尋刺激，嘿，那好！”

    距向葵家也有五里地，孔桃桃有了自己獨立擁有的學校臥房，便感受到成年的價值。

    孔桃桃尋刺激，回學校就病倒了，發高燒。向葵父輩那年代，小天山有赤腳醫生，如今那赤腳醫生己離世，子承父業去集鎮上辦私人藥房，小天山人小傷小病要么下山，要么用民間土方法，要么抗著拖著，有拖好的，有小病拖成大病的。向葵切了兩薄片土豆，并不斷換放在桃桃額頭上，向葵的媽燒了一碗辣子湯要桃桃喝下去發汗，里應外合，內外夾擊。

    外面的雨停了，向葵守候，從下午守到黑夜。

    燈光下，看著桃桃燒得紅彤彤的臉蛋，真想來個泰山壓頂，一起焚燒融化。但這只能是心理活動，沒有付諸實際行動。他不擔心夜長夢多，遲早的亊。“嗯，嗯，向葵，握著我。”桃桃閉著眼晴**著伸出了左手。向葵沒有拒絕的理由。久久地，體味不尋常的感受。

    夜十點，桃桃出了大汗，退燒了。舒服感使她安靜地入睡了。向葵則爬在床沿睡著了。四更天，醒來去小商店拿一瓶紅牛飲料，回房正好聽到桃桃夢話般地說：“水，我想喝水。”

    翌日早，桃桃回到家，不待爸爸尋問，先開口道：“爸爸，看不出我已害了一場大病吧？”

    “管你的，”孔金成說，“女大不由娘。”

    轉眼開學了。孔桃桃一門心亊放在了學校。小天山一到四年級學娃全部留下了，八女七男共十五個，還收下八個幼兒院年齡人，小學校開姶熱鬧起來。但復式教學班加最難的幼兒，孔桃桃一人之力實在招架不住。只得招聘一個助手——剛初中畢業的女生石一彩。只得從自已有限的收入中分一杯羹于石一彩。算算毛收入半學期也就八千元，其中還有教學開銷、支付石一彩月工資四百元。

    這哪里是是貴族私立學校，哪是為了賺錢啊！純粹是為人民服務，一顆赤誠的心。向葵說：“桃桃，跟著我干你受委曲了，別怕，只要我活在，就要發達起來的。”桃桃抿笑說：“嫁狗隨狗唄！”

    “嘿嘿，你罵人，不行，得親一個！”

    “嘻嘻，想得美！”

    向葵給桃桃買了架手風琴，小天山開天辟地有了樂器聲，青年們常來光顧聽音樂。他們為小天山有了自已的學校欣慰，毫不吝嗇，慷慨解囊。

    幼兒在校吃兩頓，家長自愿掏伙食費與工錢，清晨家長送，放學老師送，下雨天不到校，也有叫大孩子帶幼兒往來的。

    約午時，小天山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帶著太陽鏡，揩把汗水，駐足觀望，從表情上看，他被小天山丘陵式地貌、宛若世外的田園風光陶醉了。觀望許久，然后拿出相機換著角度咔嚓起來。

    然后他向一戶人家尋路走去。

    “請問您認得孔桃桃嗎？”一老婆婆在家。

    “咋不認得？我孫娃子的老師，學校才修的。”

    “她現在成家了嗎？”

    “還沒聽說要過門，女婿叫向葵，學堂就在向家，那娃兒能干！你問這做啥，是桃桃的啥人？”

    “哦，謝謝，向葵家在哪？”

    “在車路邊，還有五里路的樣子。”

    他就是孔桃桃的職中同學、追求者金小甫。他沒忘記臨別前的諾言，待孔桃桃畢業后，他要來小天山找她。不料光陰不長，已物易人非，擔心變成了現實，孔桃桃怎么看上了向葵呢？他矮個，其貌亦不揚矣！金小甫當然見過向葵并記住了名字，尤其那個司機白希山，印象深刻，他以為至少是白希山呢，當時就看得出關系微妙。向葵算是爆了個冷門。從前自已在校與孔桃桃是近水樓臺，現在向葵倒是近水樓臺了。

    去不去，還有去找她的意義嗎？

    去，既來之則去之，不虛此行。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坡多路不平。河里魚多水不清，賢妹郎多花了心。

    嘴巴是路，金小甫找到了學校。聽到了那種讀書聲，記起了自已的童年。

    他沒驚動她，等待她下課。

    他運氣不算差，只等了三分鐘。然后進了教室，摘下太陽鏡。然后滿堂童眼新奇的目光。

    “你？”孔桃桃仍然會驚訝，雖然她記得臨別時的談話。金小甫故意作個瀟灑的見禮動作，說：“孔老師，別來無恙？來看看你！”孔桃桃趕緊笑迎道：“辛苦了，請屋里坐！”心中卻升起一首鄉民愛唱的山歌子：情郎來得不是時，五黃六月沒啥吃。推了兩碗包谷米，殺了叫鳴雞一只。

    “對不起，”孔桃桃倒茶，說，“年多沒聯系，你還在還混得好嗎？”金小甫道：“什么好不好，我現在混進了一家汽運公司干修理老本行，邊干邊學，算立住了腳，混碗飯吃，小打工的。”

    “那一次與你們男生同去的女生呢，都有工作了嗎？”

    “別提了，接待我們的都是中介公司，再聯系職業，我還算專業對口，同去的女生大都是童工，被分派去的都是不雅服務行業，具說后來有好幾個家長狀告職中校長，校長見亊不妙，怕逮住藤藤扯出蔓蔓，自動辭職，躲進教研室當一般干亊。”

    孔桃桃說：“怪不得聽說校長換了。哦，你既來就耍幾天，我和向葵都抽空陪你玩。”她委婉地道出了關系，透露出不可動搖的決心。

    “我已知道，不必說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