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捕海東青
作者：
劉國林 更新：2018-01-18 21:29 字數：3075
八年前的秋天，我與幾位朋友一道去烏蘇里江邊的珍寶島旅游。坐小艇游覽了烏蘇里江后，我們又乘越野車直奔大頂子山。遠遠地，只見一個赫哲人在那里忙忙活著什么，我們感到很好奇，便上前去打招呼。他大約有四十多歲，穿的雖是地道的民族服裝，但能說較流利的漢話。只見他神秘地說：“我受省林業部門的委托，準備誘捕兩只海東青馴養。這玩意才刁呢，我試著捕了幾回都沒成功，誰知這回能怎么樣。”
我知道，這位赫哲人誘捕的海東青就是完達山區一帶的特有的大雕，其性兇猛剛烈，力大無比，據說成年的海東青能叼起一頭野豬、馬鹿都不成問題的。赫哲人祖祖輩輩靠馴養海東青為業，只是近年來赫哲人不捕海東青馴養了，因為海東青是國家重點保護的野生動物，若馴養它需經林業部門批準才能捕獲的。聽說這位赫哲人若重操舊業誘捕海東青，我們一下子來了興致，七嘴八舌地問他怎樣誘捕海東青的。赫哲人笑著說：“你們躲起來偷著看，這樣明晃晃地站著海東青是不敢來的。一看就會明白我是怎樣誘捕它的。”說著，他讓我們躲在幾株老柞樹底下別動，他自己則爬上大頂子山頂的四方臺上四處張望一陣子，便把肩上的支架立起來，又打開背包，把一大塊帆布罩在上面。隨后，他在帆布中央凹下的地方放了幾只綁好的山兔，又扯開一張破漁網蓋在山兔的上面。準備就緒后，他就鉆到了帆布下面。他的舉動令我們莫名其妙，支張破網就想誘捕海東青？那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嗎？
等了一袋煙的功夫，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高空，并迅速逼近。我看得清楚，那就是我們要誘捕的海東青。聽說海東青的眼睛十分銳利，在千米高的空中能看清草叢中跑動的老鼠，帆布上那些誘人的山兔自然逃不出它的雙眼。海東青越飛越低，在半空盤旋。終于它經受不住**，一個俯沖伸嘴叼住一只山兔。不料，漁網兜住了山兔，海東青只好停在帆布上。山兔是它可口的食物，便一個勁兒地啄食著，狼吞虎咽般地幾口便把山兔的內臟掏空，只剩一副骨架。突然帆布一彈，它好像被什么牢牢夾住了一般，發出嘎嘎地尖叫，猛地搧動雙翅想逃走，但已經來不及了，頃刻間便被帆布包個嚴嚴實實。這時赫哲人心滿意足地從帆布下鉆了出來，那只海東青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逮住只海東青，簡直是神話一般。我們都翹起大拇指，不知該怎樣贊嘆這位赫哲人了。我那天多喝了點兒酒，頭腦有些發脹，逞能的天性在酒精的作用下油然而生：“能讓我也試試嗎？”我問那位赫哲人。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海東青放進袋子說：“這是只小海東青，只是一年左右的樣子。誘捕海東青看似容易，其實麻煩著哪，首先你的手必須有勁兒，下手要穩準狠。如果一下沒抓牢它，它可是會向你進攻的，弄不好啄瞎你的眼睛不說，十有八九會把命搭上的�！蔽衣犃撕照苋四切﹪樔说脑捀灰詾槿涣�，非要試一回不可。赫哲人倒有些為難了，在我擼胳膊挽袖子讓他看了我臂上的健肌后才點頭應允。他為我講了不少注意事項，替我重新布置好誘捕的程序，才一步三回頭的揮手祝我好運。我則信心十足地鉆到帆布下面，真是有“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之感。
我耐著性子等了足有半個小時，也沒見海東青的影子。我有些不耐煩了，老伸著脖子朝上看，不落下個頸椎病也得落個神經癱。正在左右為難的當兒，我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恍惚有一團黑影罩在帆布上，很快就覺得頭頂有什么東西在猛力叼啄，由于用力過猛，竟把帆布啄了個洞。我嚇得一縮頭，趕緊半蹲在帆布上，這時，我隱約聽見赫哲人和朋友們的呼叫聲，但聽不清。海東青又在帆布上啄了幾個窟窿，肆無忌憚地吞吃著那幾只山兔。它很可能感覺到漁網礙事，便雙足往下蹬，一雙黑乎乎的爪子便呈現在我的眼前。我一不做二不休，伸出雙手猛地抓住它的雙手，拼命地往下拉，想把它拉進支架。只聽海東青發生嘎嘎地尖叫聲，雙翅極速搧動起來，霎時冷風嗖嗖帆布直打我的臉。我咬緊牙關不停地鼓勵自己：堅持！再堅持！堅決不能讓你跑掉！不對，我的身子怎么飄起來了？雙腿使勁地往下蹬，就是夠不著地。睜眼一瞧，我的媽呀，我已經離地兩三米高啦！我當即出了一身冷汗，海東青竟能把我拖離地面？
當務之急趕快跳下去！就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又升高了幾米，我只能牢牢地抓住它的爪子等待朋友們來救我了。回頭一看，赫哲人和幾個朋友就在腳下，他們大呼小叫地虛張聲勢，可是無濟于事，海東青拖著我越飛越高。當它飛臨一個狹長山嶺的上空時，一陣狂飛從背后吹來，海東青利用這股強勁的氣流一下子升高了四五十米。它伸展著寬大的雙翅越飛越輕松�？礃幼铀肋h也不會停下來了。這時我的雙臂酸麻起來，尤其是手腕痛得要命，但我死也不能松手，不敢有絲毫的放松。風越來越猛烈，也越來越寒冷，我幾乎被凍僵了，已經沒有知覺了。
突然，一直緩緩飛翔的海東青加快了速度，竟直向陡峭的石壁沖去。它越飛越快，我的身子直往后飄。就在即將撞上石壁時，它卻猛地停住了。而我由于巨大的慣性，彈丸似地射向石壁。這一切來得相當突然，我驚得目瞪口呆，想躲閃已來不及了，只能伸腳借勢在巖石上一蹬，同時身子一縮，以此來緩沖慣性的沖力。但我仍被震得全身疼痛，四肢似散了架子一般。我實在痛得受不了啦，想松開手，憑命由天吧，可往腳下一瞧，白云在腳下浮動，白云下就是萬丈深淵！我的天，死活也不能松手了，死也得和它同歸于盡！我這樣想著，酸痛的雙手抓住海東青的爪子死死不放。
海東青故伎重演，幾次向石壁撞擊，我也一次次地重復著腳蹬石壁緩沖撞擊的速度。海東青終于累得吃不消了，拖著我漸漸下墜。它雖然力大無比，但我的體重已超過七十五公斤，連飛數里，它已經筋疲力盡了。我又胡思亂想起來，不知前面迎接我的又是什么
突然，海東青又開始猛飛，速度極快。我拼命從帆布中伸出腦袋，定睛一看，心中又是一震。原來，前方有一個孤立的錐形山峰，峰尖讓還有一個突兀的巨石，形似柱子，而我呢，即使縮成一團也難免撞個正著。在距離那石柱的頂尖還有三四米時，我猛地松開了手。我的身體借慣性又前進了幾米，正好落在石柱上，多半米或少半米，都是不可能想象的。我伸開雙臂，緊緊地抱住石柱的頂尖，雖然撞擊力會我的前胸疼痛難忍，我仍然激動得掉下淚來，我終于又返回了大地！
我如同一個爬行動物，臉、身子、四肢都緊緊貼在石柱上，雙眼緊緊盯著海東青，生怕它找我算賬，它可能瘋狂地咬我，抓我，把我啄成碎片，成為它滿意的裹腹之物。可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只海東青圍繞著石柱子飛了一圈兒，竟然放棄了對我的報復，匆匆逃走了。我已平安無事，過了許久，才壯著膽兒滑了下來，我得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設法找到朋友們。他們肯定在竭盡全力想方設法營救我，最起碼也得找回我得尸首的。正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我見架直升機正向我飛來。我的天，為了營救我，朋友們竟驚動了省森林防火指揮部，肯定是他們派直升機來救我來了！我三把兩把脫下身上的白褂子拼命地搖晃著，驚喜的眼淚成串地往下掉，也不知是喜還是悲，竟嗚咽著哭出聲來。轉眼間直升機飛到我的頭頂，軟梯放下來了，就在我抓住軟梯的一剎那，我就昏過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當我醒來時，已躺在森林總隊的醫院里。朋友們告訴我，被你抓住雙爪的海東青是完達山區的海東青之王，它的身體至少有二米長，雙翅展開能有四米長。那前端帶鉤的尖嘴就像吊車上的鉤子那般大，一雙圓眼放射出兇光，摸樣相當嚇人。當時赫哲人曾大聲警告我千萬別驚動它，但可惜我沒聽清。若知道它這般厲害，借我個膽兒也不會這樣做的。朋友們見我有驚無險，都雙手會十念阿彌陀佛。我卻拿出不以為然的架勢：“明天，咱們還去會會那位誘捕海東青的赫哲人，非得親手抓捕海東青才過癮！”聽了這話，朋友們個個瞠目結舌，有人伸手摸摸我的腦門，疑惑地說：“是不是他嚇出毛病啦？吃一百個豆兒也不嫌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