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里擒魚王
作者:
劉國林 更新:2018-01-14 22:34 字數:3534
鰉魚產自黑龍江,有淡水魚王之稱。據說二百年前黑龍江人在江里捕獲一條五千多斤重的鰉魚,貢給朝廷。當時乾隆皇帝很是驚奇,繞著鰉魚轉了一圈兒說:“實乃大魚也,怎樣稱呼它?”地方長官很會奉承乾隆:“啟奏皇上,我們也不知怎樣稱呼它,還是請皇上給它命名吧!”聞聽此言,乾隆皇帝龍顏大悅,略微沉思了一會兒說:“此魚是淡水魚王,就叫它鰉魚吧。”至此,淡水魚王受了皇封,鰉魚的名稱就傳了下來了,一直到今天。
前些日子,羅北縣的張大膽兒在黑龍江里捕獲了一條超千斤重的大鰉魚,轟動了整個北大荒。好奇心的驅使,我千里迢迢地專程拜訪他。張大膽眉飛色舞地向我述說了擒獲魚王的經過,讓我大開眼界,也大飽口福。至今,那鰉魚的鮮美味道仍讓我不盡的回味,張大膽那手舞足蹈的開心話語仍在我的耳畔縈繞……
黑龍江流至羅北縣境內一路穿山越嶺,水流湍急。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江底生出一道暗流,過往的漁船一不小心就遭遇駭人的大漩渦,輕則翻船,重則連人帶船葬身于深不可測的江底。在江面上游弋嬉戲的野鴨突然間會被涌起的大漩渦驚得撲棱棱地飛起,未及逃脫的會人不知鬼不覺地被吞沒。而岸上那些狍子、野豬、馬鹿悠然自得地來到江邊飲水玩耍時,突然間被江底伸出來的血盆大嘴銜住,被拉進江底也是常有的事。夜深人靜的時候,江邊的人家經常聽到江里傳來一聲聲怪異的叫聲,如同老牛的叫聲,哞哞的,又長又粗,怪嚇人的。
一天,張大膽從額木爾河捕魚至黑龍江。今年他捕魚的收獲實在不少,從開春到現在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就收入近萬元,樂得他屁顛屁顛的。他把漁船劃入江邊的一個小叉子,泊了漁船,爬上江邊的一個小山梁,向波濤滾滾的江心仔細打量,今年活該我張大膽發財呀,這江底保準藏著數不清,捕不盡的魚鱉蝦蟹,掙它個十萬、二十萬不成問題。第二天一早,張大膽便劃著漁船下江捕魚了。這時的天剛放亮,道道霞輝在彩鍛般的江面上,反射出一片金光。正當初夏時節,江岸的山嶺已是青翠欲滴,時不時傳來小鳥歡快的啼唱。此時的張大膽心情格外舒暢,不由得扯起大嗓門唱起家鄉小調兒。漁船不知不覺劃入了江心,看樣子這兒的魚更多更大。正當他貪戀魚情,準備撒網之際,江邊上突然刮起了一股風。正當夏日,那風吹在身上都冷颼颼的,望望天上,太陽明晃晃地照著,沒有一絲云彩,哪來的一股惡風呢?張大膽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正納悶的當兒,只見江心翻涌起浪花,遠遠望見一個碩大無比的漩渦快速地向這邊旋轉而來。張大膽兒害怕了,難道真的遇到了魚精?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聽見江面上的野鴨呱呱地驚叫,像被什么東西拽住,一只只地被卷進漩渦里,沒了蹤影。張大膽打了半輩子魚還真頭一次見到這陣勢,嚇得他腿肚子直抽筋,狠命地劃著雙槳往江岸上靠。可那個駭人的大漩渦都急急地打著旋兒,緊緊地追著漁船,一個沉沉的狼頭打了過來,把漁船掀翻了,張大膽兒一個鯉魚打挺,躍出了漩渦。回頭看時,見那漁船被什么東西拱得上下顛簸,在江心打轉轉,他顧不了許多,仗著自己身強體壯,水性又好,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憋足了勁兒往岸邊鉆。
不知是嚇得還是累的,張大膽兒大病一場,在炕上躺了好幾天,燒得直說胡話。到第七天頭上,他的燒退了,又琢磨起他在江心遇見的那個怪物來。他苦思苦想,用什么法子把這個龐然大物逮住呢?用網撒?看樣子這東西超過千斤重,肯定力大無比,我哪是它的對手?再說上哪兒找這么大,這么結實的漁網啊?思來想去,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能不能釣它呢?可上哪兒找這粗大的釣竿呢?不管怎么樣,我也要想方設法把它釣上來!主意已空,張大膽兒便不分白天黑夜地跑漁具商店,買回來一種奇特的連環雙面魚鉤,一共十把鉤,每把魚鉤都有五六斤重,里外兩面都有鋒利的倒刺鉤。張大膽有個別出心裁的設想:把這十個大魚鉤焊接在一塊大鐵板上,肯定又結實又管用。說干就干。張大膽到縣城里有名的鐵匠鋪,把他設計的連環雙面鉤的焊接方法和老鐵匠說明白了,用多少鐵需要多少錢也講好了,張大膽預付了一部分錢,相約三天之后來取魚鉤。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鎮里的日雜公司,選中了那種拉力超強的尼龍絲繩。至于釣竿,他早就選中了江邊那棵老榆樹,就用這棵榆樹當釣竿了。張大膽抱了抱老榆樹的樹身,又向波濤滾滾的江面望了望,恨恨地罵道:“管你是魚精鱉精,有這棵老榆樹相助,就不愁釣不上來你!”
這天大清早,張大膽到鎮子上買了半個羊的肉,又買了兩套羊下水。他知道魚精也好,鱉精也罷,都喜歡吃羊的下水,因為羊下水的味道特殊,最能招引它們上鉤。又忙不迭地去鐵匠鋪取回宮環雙面鉤、強力尼龍繩,租了輛四輪子車,突突地開到黑龍江邊。到底是張大膽身子壯,他又吭哧吭哧地把這些東西背到老榆樹下。小歇了一會兒,張大膽用刀把羊肉割成細長條,像穿魚餌一樣,一條條地穿上鋒利的鐵鉤,然后用羊腸子、羊肚子把整個連環雙面鉤嚴嚴實實地包上。強力尼龍繩用的是雙股,一端牢牢地系在老榆樹上,又把連環雙面鉤搬上漁船,劃起雙槳,急急地向江心駛去。劃到那天起漩渦的江中心,張大膽穩住漁船,搬起足有三十斤中的鐵家伙,撲通一聲扔進江水里。
回到江岸的老榆樹下,張大膽接連抽了三根《長白山》才穩下神來。日頭已經升起一竿子高了,江面還是靜悄悄的。張大膽有些沉不住氣了,心想:“這家伙平時連野鴨都不放過,我花了二百元錢買的羊肉和羊下水,它還能不吃?”正疑惑間,他突然感覺到身旁那棵老榆樹在微微顫動,兩股系在樹上的強力尼龍繩已經繃得緊緊的,忽而左忽而右地擺動。忙向江面瞧,好家伙,強力尼龍繩的那一端涌起了小山一樣的浪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還隱隱地聽到哞——哞——地老牛般的叫聲。可江底的那怪物卻始終沒有露出江面。眼看日頭偏西了,江面上的浪花似在涌動,只是比以前小多了。湍急的漩渦里涌出了殷紅的一片血水。張大膽想,別看這家伙已經筋疲力盡了,可在半死不活,俺一個人也對付不了它,得回家搬救兵去!他飛快地跑回家,告訴老婆多喊些鄉親,到江邊的老榆樹下幫他拽魚精,越快越好。就這樣,全鎮的人都知道張大膽在黑龍江里逮住了大怪物,開著好幾輛四輪子往江邊奔。
日頭已經西沉了,張大膽和鄉親們趕到老榆樹下時,那怪物龐大的身軀隱隱約約在江面上時隱時現,一會兒躥上來,一會兒又沉下去,黑乎乎的身子被落日的余輝映得亮閃閃的。強力尼龍繩一會兒松,一會兒緊,老榆樹比原先晃動得更厲害了。村里的二愣子性子急,嚷道:“咱們人多,往上拽吧,時間長了怕繩子吃不消呀!”張大膽此時到穩住神了:“硬拽是不中的,這家伙雖然把力氣耗去了大半,可還是不小哇,咱們這會兒硬往岸上拽,繩子非斷下可。再等一個小時再說!”天色漸漸暗下來,江里的怪物終于撐不住勁了,慢慢浮上江面,白光光的肚皮翻了上來。江岸的人們燃起了松樹明子當火把,在張大膽高亢的號子聲里,大伙開始一點兒點兒地收繩子了。正當人們齊心協力地收捕時,那家伙突然一個打挺,又鉆進了江底。張大膽見狀急忙喊:“快放繩子,再遛一遛它再說!”強力尼龍繩松開后,江里的怪物又東一頭西一頭地橫沖直撞了好一陣子,才漸漸地平息下來。借著火光,人們看到那家伙肚皮朝上地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又開始往岸上拽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拽到岸邊,二十多人一齊動手,總算把它抬上了岸。
借著火把的光亮,人們才看清這是一條大鰉魚,黑亮亮的鰉魚頭像一個特大號的缸口粗,鱉精的身子上長滿了碗口大的鱗片,肚皮雪白雪白的,比剛剛退了毛的肥豬還要白,兩只眼睛圓鼓鼓地睜著,如同兩個特大的燈泡。張大膽小心地撬開它那闊大的嘴巴,兩排靶齒一樣的尖牙細密而鋒利,大嘴巴里銜著那兩根尼龍繩,其中的一根已被它咬得快要斷開了,另一根也有咬過的痕跡。張大膽邁開大步從頭到尾量了量,整個魚身子足有十五米長。盡管已是后半夜了,可人們并不覺得累,大伙一路歡呼雀躍,把大鰉魚抬到四輪子車上,又在車廂里并排放了十多根松木桿,墊在大鰉魚的身子底下,它的半截身子總算沒落地。
我趕到張大膽家時大鰉魚已被割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孤零零地立在他家的院子里。魚肉全賣給魚販子了,價格高達一百五十元錢一斤,一千多斤重的大鰉魚,能賣多少錢可想而知了。我只能從照片上一睹大鰉魚的尊容了,它被橫放在大卡車上,兩頭出稍,那張著的大嘴巴和瞪著的兩只圓鼓鼓的大眼睛,仍不失王者之風的霸氣。張大膽告訴我,家鄉十里八村的人們都來看稀罕,爭先恐后地和它合影留念,爭先恐后地撫摸它那圓溜溜的魚頭。據說,能摸到鰉魚頭的人一輩子都會吉祥安康的。
那天中午,張大膽的老婆特意給我做個醬燉鰉魚肉,紅燒鰉魚肚。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到鰉魚肉,感到任何魚也沒有鰉魚肉鮮美,難怪當年乾隆皇帝封它為王了。臨走時,張大膽特意送我一塊鰉魚的鰾,說是把它熬成膠狀,若遇上燒傷燙傷著,將其涂在患處,相當靈驗,三天就長出嫩肉來,誰知能不能靈驗?我一直珍藏著那塊珍貴的鰉魚鰾,卻沒遇到一個燒燙傷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