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如花的生物老師林芝坐在餐廳一角，手撐著桌子微笑著和旁邊的人說話，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那他們一定會湊過去打個招呼，順便夸一句今天這條裙子太好看了，長發飄飄地像個仙女。

    但看到坐在她旁邊那個人是誰之后，再給他們十個膽也不敢過去打招呼了。

    如果五個人眼睛都沒問題、如果這不是夢的話，林芝旁邊那個引得餐廳里的女性頻頻看過去的就是他們親愛的班主任、他們的格哥、楊格。

    桌子上是空的，兩個人應該是剛來不久，在等上菜的時候聊天。

    有說有笑，郎才女貌，坐在一起像幅畫。

    可是他們寧愿沒看到這幅畫。

    有誰能告訴幾個善良、單純的高中生，發現自己的老師們很親密地坐在一起的場景該怎么辦？

    吳北差點把手里的涂料扔出去。

    趙一清最先清醒過來，先不管事情有多么不可思議，眼下最要緊的事是他們幾個人不被坐在那的老師們發現，那么剩下的一切都好辦，就這樣愣在門口是肯定不行的。

    她看了眼其他四個人，思考兩秒，拍了下吳北，小聲地說：“咱們先出去。”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除了趙一清和吳北，剩下的三個人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智商為負。

    吳北瞬間領會，看了眼林芝和楊格，他們還在聊天，趁他們沒發現的時候準備和趙一清悄悄把其他三個人從門口拉出去。

    他用空的那只手拉顧歲的袖子，自己已經一只腳邁出去了，結果顧歲還站那兒沒反應。

    身后的趙一清已經把向晴和郭驍拉出去了，正在門外等他倆。

    “吳……北。”他聽到顧歲在叫自己。

    正想說這是什么危急關頭你還叫我，抬手就想拍正在發呆的某人的頭，就看到顧歲的手指著前面。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對著林芝和楊格，也就是說，這個時候一抬頭就能看得到林芝和楊格的……正面。

    此刻，剛剛還在“友好”談話的兩個人正有些驚訝但依舊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們。

    林芝甚至抬手和他倆打招呼。

    現在情形讓吳北有點疑惑，明明應該尷尬的是坐在里面的兩個人，為什么站在門口的他很想挖個洞把自己藏進去？哦對，還得順帶拉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因為看見不得了的事情而臉很紅的顧歲。

    接著，吳北看到楊格招手讓自己過去。

    大哥，這么尷尬的場面你讓我過去，居心何在？

    你有沒有為我考慮一下今天過后我怎么學校里面對你們倆？

    他準備回去就得向哥哥告狀，有了女朋友竟然連好哥們都瞞著！

    況且他總覺得楊格現在平靜的笑容里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自己要是過去就完了的認識。

    楊格一定是想在他出去之前把有可能散播消息的人“滅口”。

    不行，絕對不能過去！

    他立刻拉著不知所措的顧歲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出門前還差點撞上剛要進門的一對情侶，留下屋子里林芝和楊格面面相覷。

    迅速關上餐廳的門。

    吳北拉著顧歲站在街邊，發現早已經出來的趙一清她們都不見了，難道她們三個發現事情不妙先跑路了？不對啊，要跑的應該是他和顧歲啊，畢竟是他倆被發現了啊。

    顧不得想太多，先走要緊，左邊走還是右邊走也不是現在要考慮的問題，吳北就拉著顧歲小跑著順著路往前走，時不時回過頭看看楊格有沒有追出來。

    吳北一路上回憶著剛才看到的畫面，一度想回去再拉開門確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如果他們這個時候再進去，就會發現剛才進餐廳的那對情侶正好坐在林芝和楊格對面，

    事情也似乎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確認不會被有可能出來的楊格追到，吳北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把一直拎著的涂料勒的放在地上，剛才攥得太緊，手都麻了。

    看了看周圍，也不知道跑到哪條巷子里去了。

    顧歲也跑的累了，扶著膝蓋彎下腰，要是再不停下她就準備跟吳北說寧愿給楊格逮到也不跑了，實在是沒力氣了。

    “剛才……我沒眼花吧？”顧歲猶豫著問身邊的吳北。

    “應該沒有。”吳北心想還不如咱倆都眼花了。

    顧歲絕望，“那……怎么辦啊？”

    “……”

    平時淡定如吳北在遇到這種事情之后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看著旁邊比自己還不知道怎么辦的望著自己求助的顧歲，第一次沒有拍著她的腦袋說她傻，因為自己這會兒也也傻了，這種發現老師私底下約會的事情已經超出了高中生的處理能力。

    “給趙一清打個電話，問問她們在哪。”想不出辦法，還是先找到她們再說。

    按趙一清電話里的指示，吳北帶著顧歲到了趙一清她們在的餐廳。

    進門口看到兩個明顯和自己旁邊顧歲一樣沒緩過神的向晴和郭驍和她們身邊淡定地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向他們招手的趙一清。

    趙一清從容不迫地幫他們幾個暫時變成了“語言障礙”患者的人點餐，還貼心地問一句要不要湯。

    餐廳老板看著進門一個姑娘點完餐后就一句話也沒說過的五個孩子，心想現在的小孩都這么沉默不愛說話的嗎？回家得教育一下自己那個話癆的小子，看人家多乖。

    五分鐘后，飯菜被端上來。

    郭驍被香味吸引，回過神來，看了眼周圍默不作聲的大家，咽了口水，“剛才……是真的？”

    向晴還是有些不清醒，“我……也想問，咱們是不是看錯了？”

    “咱們生物老師和物理老師在……一起了？不會吧？”郭驍艱難地說出大家都在猜測的想法。

    作為最后出來、經歷與楊格和林芝對視的兩個人，顧歲和吳北的親眼所見徹底否定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

    平時在學校里八竿子打不著，沒見說過幾句話、有什么不一樣的兩位老師竟然就這么在一起了？

    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們誰都不會相信。

    但已經親眼看見了，就必須接受現實，哪怕現實太過沖擊。

    “就算是他倆在那兒……也不一定在一起了啊，不就是吃飯嘛，說不定……有事？”向晴繼續不死心。

    從其他人的表情來看，他們是不信的，其實自己也不信。

    向晴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看到今天這種場景，想象不出有一天她的男神有女朋友是個什么樣世界毀滅般的場景。

    不是因為楊格有女朋友這件事不可能，而是無論什么樣子的女生跟楊格一起都不會讓她以為那個人是她男神楊格的女朋友，因為她覺得還沒有人能配得上楊格，至少學校里的單身女老師里是沒有的。

    但今天看到坐在餐廳里的楊格和他身邊桃花一樣美好的林芝，向晴雖然有些震驚，但竟然也覺得是可以接受的，怎么之前也沒看出來兩個人有這么般配？

    男神的女朋友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好像也沒什么不合理。

    有了這種認知，向晴的心里就只剩下作為迷妹的心痛了。

    只不過男神的女朋友是女神，還都是自己的老師，這種事也太玄幻了點，一時半會消化不了。

    她任命地自己拆自己臺說道，“哎，生物老師和物理老師吃什么飯？還坐在一起，那么近！”她抱住一邊的郭驍，“我的男神有女朋友了，嗚嗚嗚……”

    郭驍難得沒有推開向晴，拍了拍她的頭表示安慰。

    趙一清從頭到尾沒有一句話，顯然早已經接受了現實，并表示這等小事有什么值得驚訝的。

    “那個……”顧歲看大家已經漸漸進入接受的階段了，猶豫地舉手說道：“我和吳北……剛才……好像……被……發現了。”

    “什么！”

    向晴猛地抬起頭，郭驍驚訝地叫出聲，連喝水的趙一清都放下杯子眼神略帶驚訝的神色看過去。

    顧歲有些恐慌。

    吳北任命地點點頭，替顧歲說下去：“你們出去之后，他倆看到我們了。”看著對面三雙你們怎么這么傻的眼睛，吳北繼續補充，“還是對視的那種。”

    詭異的安靜彌漫在五個人之間。

    顧歲和吳北感到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低下頭不說話。

    半晌，向晴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就只看見了你們倆？”

    “……”

    “……”

    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應該就看見了我們倆。”吳北靜了兩秒，扶額回答。

    顧歲很確定在對面三個人稍稍放松的表情里暴露了她們還好我沒那么倒霉，以及你們倆真的是太慘了諸如此類的想法。

    絕交五分鐘。

    郭驍看了看陷入絕望的兩個人，懷著人道主義精神說：“現在的辦法就是……”然后看到兩雙閃著光看著她的眼睛，有點心虛地繼續：“裝作不知道。”

    顧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轉頭向“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吳北尋求解決辦法，誰知道他竟然也點了點頭。

    “現在只能這樣，在學校就裝作不知道好了，”吳北看到顧歲在一旁幽幽地盯著他，“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也沒其他辦法，咱們在學校除了上課就繞著他倆走吧。”

    “其實可能沒那么糟，說不定他們根本沒想瞞著，被發現也沒什么啊。”趙一清提出了不一樣的思路。

    這個新的想法讓幾個人為之一振，對啊，誰說人倆要瞞著大家了，

    人家光明正大地坐著吃飯，沒戴口罩沒偽裝，額，雖然一般人都不會這么做。而且吳北回憶剛才兩個人的表情，兩個人看到顧歲和吳北的時候完全沒有被發現什么大秘密的意思，雖然吳北是覺得楊格眼神不太友善，但也有可能是他的錯覺。

    總之，目前看來人家可以說是坦坦蕩蕩，倒是他們，跟做賊似的。

    吳北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認識一個遇到事之后能比他還淡定的人是多么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尚未恢復過來的吳北看著面色如常、坐在一邊靠著椅子喝水一針見血的趙一清，一個男生此刻竟然明白了臨危不亂是個多么值得擁有的形容詞。

    難怪顧歲經常在他面前說趙一清有多么靠譜、跟著她什么都不用擔心了，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認可顧歲的意見，并由此對與剛才顧歲一直“下線”的狀態也不準備追究了。

    既然趙老大都說不用慌，那她們還擔心什么？

    郭驍拎起筷子，終于忍不住吃了一口面前的菜，“就是，說不準沒多久就在學校公開了呢，別擔心，嗯，這個好吃。”

    天大的煩惱吃飽再說，這會兒大家都餓了，終于聞到面前飯菜飄著的香氣。

    餐館雖小，但菜不錯，連女生都再添了一碗米飯。

    “一清，你怎么知道這兒好吃啊。”顧歲從吳北筷子下搶了一塊肉放進嘴里說到。

    “不知道，”趙一清已經吃完，端著杯子看他們幾個繼續風卷云殘的人，“向晴說餓了，跑不動了，我就隨便進了一家。”

    向晴從碗里抬起頭，“感謝我吧，要不然你們吃不好到這么好吃的飯菜了。”

    郭驍把她的頭按了回去，“嚼完再說話。”

    “吃飽了。”顧歲放下碗，趙一清遞了杯晾涼的水過去。

    “老板，再……”向晴放下碗，沖收銀臺的老板豪邁地舉手，可還沒說完就被郭驍拉住。

    “差不多得了。”郭驍抬了抬下巴，示意對面還有男生你矜持一點。

    吳北表示可以把自己當做是空氣，沒關系，繼續吃。

    向晴領悟，拿紙巾擦了擦嘴角，“老板，再來一杯水。”

    “在這。”趙一清指了指放在桌邊的幾杯白開水。

    連帶著顧歲和趙一清手里端著的，桌子上一共五杯水。剛才幾個人吃飯前要喝飲料，趙一清說飲料對身體不好，堅決不同意。趙同學吃完飯沒事情可以做，為了彌補喝不到飲料的其他人，在等他們的時候按一人一杯倒好放在那晾著。

    于是吃完飯就一人一杯白開水圍著餐桌開養生八卦會議，會議最后女生們已經津津有味地討論到楊格和林芝如果結婚她們送什么禮物好。

    默默喝水聽著的吳北也在考慮回去要怎么告訴自己哥哥這個消息才能更讓他震驚，至少得比今天自己震驚一點，然后后面哥哥找楊格怎么算賬就不關他的事了。

    坐在另一家餐廳的楊格莫名覺得有點冷，疑惑地看著外面陽光正好，覺得有些奇怪，然后繼續跟對面許久未見的大學同學聊天，完全想不到自己即將“被結婚”。

    等五個人從家裝市場趕回來，跟門口保安叔叔解釋清楚進了校門發現已經兩點了。

    時間有點緊，來不及休息，四個女生卷起袖子，等著吳北分配任務。

    吳北正蹲在地上對著那桶涂料抓耳撓腮，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打開。

    用手扣？用牙咬？這顯然有點傻，背后站著的是四個女生，也不能指望她們。

    “先用小螺絲刀末端插入乳膠漆桶的蓋子的小孔中，然后向外翹起，按照上面步驟，重復翹起小孔的夾層，手力要到位，翹起至離開桶蓋邊緣的半指中，然后把蓋子仔細小心的掀起，因為里面還有一層防護圈……”趙一清清晰冷靜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吳北回過頭發現三個女生正圍著趙一清，趙一清手里拿著手機，干菜那段應該是念的上面的內容。

    看到吳北在看她們，顧歲眨眨眼，“干嘛，找螺絲刀去啊。”

    向晴也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過來，“保安叔叔那兒應該有。”

    郭驍補充，“順便去小賣部買幾瓶水過來。”

    趙一清：“要礦泉水。”

    今天一天應該是吳北重新認識自己的日子，以往淡定高冷的“北哥”在顧歲、趙一清、向晴、郭驍四個女生面前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和形象一落千丈變成了小弟。

    “哦，知道了。”吳小弟乖乖站起來去找螺絲刀、買礦泉水。

    好不容易打開了涂料，接下來就是均勻涂在墻上，第一次干這事兒的五個小孩很是興奮，仿佛找到了三歲時在墻上“亂涂亂畫”的快感。

    舉著刷子沾上涂料，看著墻上被自己一點點刷白了的樣子，哪怕是不小心滴在身上也不在乎了，不僅不覺得累，還都搶著干。

    最后五個人看著煥然一新的白墻，坐在地上笑的傻兮兮的。

    剩下畫畫的工作今天來不及，趙一清她們也幫不上什么，于是決定明天顧歲和吳北過來再弄。

    出校門和保安叔叔打招呼時，保安叔叔還疑惑的看著一身白點子的學生以為出了什么事。

    和其他人在車站分開，顧歲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剛一上車，手機就響了，以為是媽媽催她回家吃飯，一接通就聽到小姨的聲音：“歲歲，萊萊有沒有告訴你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