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立冬·無雪（3）
作者：
雪音 更新：2016-02-18 01:54 字數：3795
第二天一早，周琪琪去陽臺收完衣服進來，問沈雨嘉，“外面那件棉衣是你的么？我怎么從來沒見過啊。”
“什么樣的？”沈雨嘉問。
“黑色的，有帽子，而且感覺有點大。”見洛婭洗漱完進門，周琪琪又向她問道，“欸，洛婭，外面那件棉衣是你的嗎？有點擋著門了，我把它挪了個位置。”
洛婭怔住了——要說實話么？
“嗯，其實……”
話還沒說完，沈雨嘉催道，“快點收拾東西走了，不然來不及吃早飯了。”
周琪琪看了下時間，“都八點多了？”急忙把書放進包里，匆忙之間還是跟洛婭說了聲“我們走了啊”。
洛婭留在原地站著不動。她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合適的。告訴琪琪實情，她會不會很傷心？不說的話，其實也算是另一種欺騙吧。
糾結了半天，洛婭都沒得到一個答案，內心的罪惡感越來越重。
“先把他的衣服還回去吧。”洛婭這么想著，拿手機撥了電話。
“嘟——嘟——”幾十秒后，耳邊響起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是在忙嗎？還是沒起來？
洛婭發了條短信，表示自己要還衣服，讓他看到消息后聯系她。
一等就到了中午，林朗卻遲遲沒有回應。
怎么回事？
洛婭不知不覺攥緊了手機。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聯系不到他。
下午兩點多，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洛婭欣喜地接了電話，“林朗？”
“洛婭。”林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么虛弱。
洛婭心中納悶他為什么這么久沒回應，卻沒有問出口。
“你什么時候有空？我把衣服還給你吧。”
“不急。”
“還是早點還給你吧。”洛婭有些為難，“放我這里挺不方便的。”
林朗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好吧。你等我半個小時，我去你宿舍那兒拿。”
“別來宿舍吧……”洛婭問，“你現在在哪兒？找個離你近的地方就好。”
“呃。那就校門口吧，我到了打給你。”
“嗯。”
“嗨。”洛婭接到電話便抱著衣服來到校門口。迎接她的是林朗的招牌笑容。
只不過今天的林朗似乎不大一樣，不像往常那么活力滿滿。
“你的衣服。”
林朗接過衣服，笑道，“你是不是還幫我洗了？袖口這里都不臟了。”
洛婭感覺自己臉上發熱，“就順帶洗了一下。”
“哦。”林朗仍是調笑的語氣，“我還以為你特意……”話還沒說完，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后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么，整個人也倒了下來。
洛婭驚嚇中慌忙扶住了林朗，“你怎么了？”
“不太……不太舒服。”林朗虛弱地說。他勉強站直了點，“幫我攔輛車，我回家吧。”
洛婭探了探他的額頭——好燙！
“你發燒了？”洛婭急道，“發燒了還出來！”
林朗第一次見洛婭用這副語氣和表情同自己說話，不由看著她呆住了。
“別盯著我呀。”洛婭臉頰染上一絲紅暈。
“好，不看你。”林朗嘴角一勾。
在洛婭的堅持下，林朗終于同意讓她陪著自己一起坐車回去。一路上林朗一直強打精神，生怕自己在車上睡過去，洛婭沒法把他送回家。
當進了家門，被洛婭扶到床邊的一剎那，林朗瞬間失去了力氣，癱倒在了床上。
洛婭去廚房燒了水再回到臥室時，發現林朗竟已發出了細微的打呼聲。她拉過棉被幫林朗蓋上，又輕輕掖緊了他頸周的被邊。
對了，家里有發燒藥么？
洛婭看了眼凌亂的床頭柜，一板膠囊藏在雜物之中。她把東西一件件收拾好，然后拿起好不容易翻出的藥盒，仔細閱讀上面的使用說明。
“有效期至——2014年12月31日？”洛婭讀出了聲。這都過期一年了！
洛婭看了眼那板膠囊——少了兩粒。該不會是這兩天他吃的吧……
洛婭望了林朗一眼，卻見睡夢中他的嘴角竟還向上彎了彎。
都病成這樣了，還笑。
洛婭把藥連同盒子一起扔進了垃圾桶，卻沒發覺自己的嘴角其實也微微上揚了一下。
光靠被子焐還是不行吧？
想了想，洛婭找到了進門后被胡亂扔下的家門鑰匙，出門替林朗買藥。
“你怎么這么快就醒了……”洛婭回來后剛走進臥室，就看見林朗睜開了一只眼睛正望著她。
“你還挺講義氣啊，還以為你把我扔床上就走了呢。”林朗開著半冷不熱的玩笑。
“對這周圍不太熟悉，耽擱了不少時間。”洛婭話語中盡是歉意，“你把外套借給我，自己卻病成這樣……”
林朗看見她的雙手因為緊張不斷揉搓著，連忙提氣說，“幸好外套給了你，不然現在躺這兒的就是你了，那我還算什么男人？”
見洛婭仍是那副自己犯了大錯的樣子，林朗忍不住戲謔道，“你再搓下去，你手上那盒藥都要磨成灰了，還讓不讓我吃啊？”
洛婭這才注意到，手上的藥盒在自己的殘忍虐待下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她急忙倒了杯熱開水，然后打開盒子，從藥板上取出兩粒膠囊，遞給林朗，“你家里的藥去年就過期了，不能再吃了。”
“啊？”林朗慢慢將身子挪起來靠在床頭，“是嗎？我沒注意保質期這種東西。”說完還嘿嘿笑了兩聲。
“快吃藥吧。”洛婭將水杯也遞給林朗，“吃完睡一覺應該燒就能退了。”
“那你呢？”
“我馬上還有課，要回學校。”洛婭聲音中飽含愧疚。
“你怎么還有課啊……”林朗小聲嘀咕了下，又笑著跟洛婭說，“有課就趕緊去上啊，不就是發個燒啊，我沒事。”
“嗯，你要好好休息。”洛婭看了眼時間，“那我走了。”
林朗躺在床上，只覺得這個病生得實在太舒服了。他緩緩閉上雙眼，眼前浮現的盡是洛婭這兩天的神態和話語。
好像……她這幾日對他說的話都趕上以前一個星期的量了？
“什么？！你有喜歡的人了？什么樣的？”少年興奮地問他從小就認識的玩伴。
“她最大的特點……”沉思了片刻，他答道，“傻。”
“別逗我了。講真的，那女孩是哪種類型？文靜？還是吵的那種？”少年對于自己朋友的情事極感興趣。
“很自然，不做作，給人的感覺很親切活潑。”他微笑，“有時候你覺得她比貓還黏人，有時候又像只小老虎，到處搗亂，有時候……”
“行行行，我了解了，她是只貓科動物。”少年聽得直起雞皮疙瘩，打斷了好友的話，“真沒聽你這么夸過誰，我還真想見見她了。”
另一人忽的沉默了。
明白朋友的心思，少年安慰道，“總會再見的，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但愿如此。”
林朗嘆了口氣。
那樣的她，又何時才能回來呢？
正睡得迷迷糊糊，門鈴聲響起。林朗打著醉拳一般地走到家門口看對講機畫面，想知道會是誰在樓下。
這是……洛婭？
林朗一下子醒了一大半。他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洛婭提著兩個袋子來了。
“你怎么又來了？”這是林朗打開家門后說的第一句話。
“你生著病，又一個人在家……”洛婭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是，連過期的藥都能吃的下去，讓人怎么放心。
“哈哈，這么關心我啊！”林朗伸手拿過其中一個塑料袋，打開一看，“嗯？怎么都是生的？”
“來這里這么久，都是吃食堂。”洛婭走到廚房，“挺想吃家鄉菜的。”
“你竟然會做菜！”林朗驚訝道，“我認識的別的女生可不會。”
洛婭靦腆地笑了笑，從袋中拿出些土豆和青菜，放進水池。
林朗將袋中的肉和豆腐也都取出放桌上，說道，“菜給我來洗吧。”
“你……燒退了沒？”洛婭停下手中的動作，“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剛發燒，別碰冷水了。”
“那我用熱水洗！”林朗打開水龍頭，“從小父母就教我，男孩子要紳士。我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在這里忙？”他對著洛婭嘻嘻一笑，“更何況還是學妹呢。”
洛婭被他這表情逗得一樂，想起了剛認識之時，他也是這副表情介紹自己住在桃苑的。
“對了，我今天中午就想問你的，”洛婭疑惑道，“你父母不在云川嗎？你怎么一個人住啊……”這房子只有一個臥室。
“嗯。我家本來有些遠的，這房子是在我高中時候買的，專門為了我上學能近點。”
“哦。”洛婭不再言語，默默洗菜切菜。
“土豆我來削吧。”見洛婭沒有反應，林朗便拿刨子削了起來。
“洛婭，”林朗終于感受到氣氛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問，“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開心？”他不知道怎么忽然間，洛婭對他又有了這種讓人感到極為不舒服的距離感。
“就這些，你看看還吃得慣。”洛婭最后端上一盤干鍋土豆，卻見筍干燒肉已被林朗吃了一半。
“甩學校食堂十條街啊！”林朗脫口贊道，“以前去北方吃得不好，還以為北方菜都難吃，卻沒想到你做出來的這么美味！”
“你知道我是哪里人？”洛婭心想，自己好像沒有跟林朗說過自己的家鄉吧。
“呃……”林朗有些尷尬，隨后答道，“你忘了？就你到校第一天的采訪，我們有問到這個啊。”
“是么……”她沒想太多，解釋道，“我爸是青城本地的，不過我媽卻是南方人。家里吃的雖不是地地道道的南方菜，卻也和傳統的北方菜有些不同，所以你就能吃得慣吧。”
見洛婭又和自己多說了些，林朗趁機問道，“之前怎么不開心啦？看你一直不說話。”
“沒有不開心呀。”洛婭低頭吃了口飯。
“真的假的……”林朗見她是這樣的反應，更加確認自己的感覺沒錯。難道是因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
可他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說了什么，會讓洛婭沉靜那么久。
不一會兒，一大碗飯就被林朗吃了個精光。他盛了碗湯剛喝一口，就被濃郁的生姜味給沖到了。
“媽呀，這湯里放了多少生姜？！”
“……”洛婭被他的反應嚇得有些緊張，“生姜防止感冒，就多放了點。”她小聲說，“對不起……不知道你不喜歡吃生姜。”
林朗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夸張了些，降低音調說，“是吃不大慣，不過同樣是驅寒，這比姜湯要好喝多了。”說完還喝了一大口湯。
洛婭這才放下心來，將碗筷放水池里打算洗碗。
毫無疑問的，她又被林朗攔住了。
林朗走到水池，將洛婭擠到一邊，“菜就是你做的，現在還要洗碗。你讓我一個大男人怎么混啊！”
“哦……”
洛婭傻傻地看著林朗洗完全部的碗碟，這才想起來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送你吧！”洛婭臨走時，林朗穿了件棉襖跟到門口。
“不要啊。”洛婭穿上鞋，“本來就是因為我才害你發燒。現在你剛剛好了一點，別因為送我又出什么事了。”
看到洛婭又流露出滿懷歉意的表情，林朗沒再堅持，“那你自己小心點啊！到了宿舍發個短信跟我說一聲。”
“嗯。”洛婭輕輕關上門，“我走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