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相見恨晚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7-06-22 12:55 字數:4128
陽小樣已經要瘋了,一遍一遍地拔打唐諾的電話,電話里傳來那個機械的冰冷的聲音:
“您拔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拔。”
小邱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小樣姐,我覺得你越著急越麻煩,讓人家知道你這個東西很重要,說不定還會勒索你。”
“那怎么辦?”
“明天中午我們應該就到北京了,看看情況再說唄。”
“你說唐諾的電話怎么打不通了。”
“這都已經凌晨了,也許手機沒電了呢。這事您也不能怪她,一般的人不會翻到那個地方去。”
“我沒怪她,是我忘了拿出來,本來是擔心……”
“重要的資料您應該備份出來,萬一丟了也能找回來。”
“不是你想的那種資料。”陽小樣煩燥地擺了擺手,拿著手機來回地翻著電話號碼,她的手指停在老高的名字上,好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在問小邱,“這么晚了打給人家不方便了吧。”
小邱遲疑了一下,“那看是什么事,還有你跟這個人的關系怎么樣?”
陽小樣忍不住拔通了老高的電話。
唐諾和楊仁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凌晨了,韓一平還在戴著耳機聽書。楊仁睿陪著他上廁所了,唐諾忙給陽小樣打電話,
“你在醫院干什么?”陽小樣將信將疑。
“韓一平在住院,楊仁睿讓我陪著他,他一個人在醫院害怕。”
“他家里人呢?楊仁睿為什么要你去陪啊,你們公司除了你就沒別人了。”
“哎呀,別說這事了,你現在到哪了?明天我一大早就趕過去。”
“你不用去了,我已經另外找了人。”
“哦。”
“還有,這事你可不要讓楊仁睿知道,別跟他說。”
唐諾輕輕地哦了一聲,趕緊掛斷電話。
楊仁睿突然從唐諾身后走出來,哼哼笑了兩聲,”既要做**又要立牌坊,幸虧她沒有看上杜祥,要不然真被她害死了。“
“楊總,您別說話那么損,行嗎?說不定人家就是談戀愛的關系呢。”
“嗯,正兒八經談戀愛,誰信啦?這丑聞要是暴出來,她就完了。”
“她知道啊,已經另外找人去處理了。”
“洗車工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她找人花錢買回來就行了。”
“楊總,你就當做不知道,行嗎?要不然她會罵死我的。”
楊仁睿看唐諾一眼,“我不會當著她的面說的。”狡黠地一笑。
韓一平下午睡了個長覺,這個時候反倒沒有了睡意。楊仁睿從機場回去后沒怎么睡,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了,支了個簡易床倒頭就睡。
“唐諾,你也找個地方休息一會,有事我會叫你。”
“我下午睡了一覺,現在也不困。”唐諾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晚上房里里有些冷,她擔心楊仁睿睡著了凍著。
“那你看看書也可以,床頭柜里有幾本書,下午剛拿來的。”
“好。”唐諾抽開床頭柜下的抽屜,是幾本豎排繁體字的詩經古籍。
“這是臺灣版的,跟國內出的版本有些區別。”
“我看您一直在聽唐詩宋詞,這跟藝術有關系嗎?”
“關系大了。中國藝術跟文學一脈相傳,我們欣賞一幅藝術作品,不是看這幅畫畫得有多好,這個字寫得有多漂亮,而是作者在他的作品中賦予了什么樣的思想和情感,世間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情感,人如果沒有情感,死了和活著又有什么區別?”
“人不可能沒有情感吧?”
韓一平的眼里閃過一縷迷惘。
唐諾心里一慌。
“那是因為你還年輕。”韓一平笑了笑。
“韓老師,我可以請教您一個很幼稚的問題嗎?”唐諾忙繞開話題。
韓一平看著她。
“就是我要怎么才能知道一幅藝術作品好或者是不好?”
韓一平皺了皺眉頭。
“韓老師,以我外行的觀點,可能大部分的老百姓不會去研究那些專業的鑒賞文章,也沒有時間去看,很多人覺得這畫好不好就是直觀的象不象,漂不漂亮,這樣淺顯的認識,然后就被引入了誤區,那我們要怎么去辯別什么樣的作品是真正的好作品或者說是有投資價值的作品?”
韓一平想了想,“打個比較淺顯的比方給你聽。大家都喜歡看長得漂亮的人,他們的身材比例,五官搭配都恰到好處,是不是很漂亮?但是這樣的人經得起歲月的磨練嗎?不一定,人都會老,所以美人遲暮也是人生一大悲劇。”
唐諾點了點頭。
“但有的人長得不是那么漂亮,也許還并不年輕,可是你看著很舒服,并且越看越喜歡,喜歡與他交流與他做朋友,這種人是用他們的學識,閱歷和歲月提練出來的,這樣的人是有味道的人,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人的氣質,獨特的惟一的不可復制的藝術品,真正優秀的藝術作品應該擁有這樣的品質。”韓一平笑了笑,“你看現在有很多整容的人去整成某個明星的樣子,不熟悉的人也許不好分辯,但是真的就真的,因為外在的東西都可以復制,但人的思想和靈魂是沒有復制的,每個人不一樣。”
醍糊貫項!唐諾好象突然前面的一點亮光,讓她找到了方向。他們探討著文學,藝術,社會人生,世間萬象……不知不覺中天已經大亮了。他看著韓一平熟睡的臉,那緊皺的眉頭里有一些揮之不去的憂慮,而這張臉上同時也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楊仁睿直接去了公司,唐諾打車來到維修店,服務員說昨天半夜有幾個人來店里把老板帶走了,到現在也聯系不上,那幾個工人也沒有來上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唐諾只能說自己還要上班,等陽小樣回來再處理,直接把車開了回來。
夏天中午的陽光灑在雅得閣幽靜的四合院里,《高山流水》的古箏聲如流水般流淌在院子的花草樹木之間。東邊的涼亭內,老高正在跟工作人員說著什么,陽小樣從地下車庫走上來,遠遠地看了老高一眼,等工作人員離開以后,陽小樣才小跑著走過來,“高總,昨天那么晚麻煩您,實在對不起,事情出得太突然了。”
“一會他們就把東西送過來了,等天一亮,那人可能就離開了北京,到時你再想找回來的話,就象大海撈針了。”
“謝謝,太感謝了。”陽小樣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高總,要怎么報答您?您盡管開口。”
“小事一樁,咱不就是在北京多認識幾個人嘛,辦點事方便。”
陽小樣點了點頭,從包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鼻煙壺,“高總,這個您給掌掌眼?”
老高瞟了一眼,“不要花冤枉錢。”
“沒花多少錢,我特意拿來孝敬您的。”
“這種東西我家里多得是,自己留著玩吧。”
陽小樣的臉紅得有些尷尬。
老高提起灑水壺給花花草草澆水,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上次你那個同學叫什么?在銳藝網的那個?”
“唐諾,就是她幫我把車開去做的保養。”
“是她把你的東西丟了?”
“不是,她不知道我把東西放在車里,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
“那你就不要說人家,自己出的事自己負責。”
“當然了,就算是她丟失的我也不能怪她,我們同窗四年,又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也快六年了,非常好的朋友。”
老高看著陽小樣,“你還用租房子住?說出去讓人笑話。”
陽小樣一笑,“是,高總明察秋毫,我就是借這個名義幫她承擔點房租。”
“這樣還說得過去,昨天她肯定也被嚇到了,上次她來我有事也沒陪你們,一會叫她一起過來吃飯。”
陽小樣點了點頭,忙給唐諾打電話。
上午開完公司一周的例會,快十二點的時候,陽小樣打電話來說已經回到北京了,讓唐諾把車給開到雅得閣高總那里去。
唐諾拿了鑰匙剛要出門,楊仁壑叫住了她,“去哪里?”
“我給陽小樣把車送過去,她回來了。”
“她自己不會來取嗎?”
“不遠,我過去半個小時就到了。”唐諾開了車匆匆忙忙朝雅得閣趕來。
陽小樣剛和老高從天井中間走回屋里的會客室,兩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恭敬地遞給老高一個信封,“高總,您看看是不是這些東西?”
老高接過來隨手遞給了陽小樣,“你自己看看東西對不對?”
陽小樣臉一紅,從信封里把東西倒出來一看,忙點了點頭。
“那人呢?”
“讓他呆在家里,我們安排了人在看著。”
“東西拿回來了就行,給他點錢,讓他不要到外面隨便亂說就行了。”
“知道了,高總。”兩個年輕人退出門去。
“高總,”陽小樣撲嗵一聲跪在老高面前,“您這是救了我一命,以后有用得著我陽小樣的地方,愿效犬馬之勞。”
“行了,起來吧,你個姑娘能干什呢?以后要是覺得有用得著我老高的地方,盡管開口。”
陽小樣這才從地上爬起來,“高總不好奇我這里面是什么東西嗎?”
老高笑了一下,“哪個姑娘沒有一點秘密?何況你們這個職業的人,表面上看著風光,背地里得吃多少苦,都不容易。能幫你的我就幫了,幫不了的你也別見怪。”
“高總,您是好人也是真正的高人,我真的以為這次我死定了。”
“你們還年輕著呢,有大把的好前程,好好活著,開開心心地活著。”老高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是你同學來了吧?”
唐諾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陽小樣忙迎出門去。
走廊外的腳步聲把韓一平從沉睡中驚醒,這兩年來,他好象從來沒有象今天一樣睡得這么踏實過,也許是昨天晚上跟唐諾聊到太晚,他實在是太困了才睡得這么香。
隔行如隔山,雖然同樣是以寫文字為職業,但唐諾是新聞專業出身,她對事物的敏銳性和見識是他沒有的,而他只是更專業更熟悉藝術這個圈子而已。
后生可畏!
護工端著飯菜進來了,韓一平沒什么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吳星藍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個稿子和筆遞到他跟前,“在這里簽個字,人家等著拿到雜志上去發表。”
韓一平機械地在稿子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吳星藍把稿子裝進包里,走到病房門口又轉過身來,“下午沒什么事我就不來了。要吃什么你跟護工說一聲。”
“小睿他們已經在醫院兩個晚上了,都不好意思讓人家來了。”
吳星藍看了韓一平一眼,朝屋里走了兩步,“那你的意思是讓我來醫院侍候你?”
韓一平看著吳星藍,眼里是乞求和憐憫。
“讓你姐或者你爸來,我肯定不來。”
韓一平點了點頭。
吳星藍歡快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一直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美味佳肴裝在精致的餐具里,看上去都是一種享受。唐諾并不是沒見到世面的人,她也出席過不少高端的宴會,但雅得閣這種奢侈的程度,她真是第一次見識。
酒,飲料,菜肴,點心,都搭配得盡乎完美。用餐的也只有他們三個人,除了老高偶爾介紹一下菜品之外,唐諾和陽小樣都沒有說話。
“唐老師,咱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見過?”老高突然說。
這話問得有些突然,唐諾看了陽小樣一眼,“上次我來過啊?”
“不是在我這里,咱們應該在別的地方見過。”
唐諾想了想,“不記得了。”
“你認不認識東江省劉副省長?”
唐諾點了點頭,“以前在東江做過一個專題,呆了有半個月時間,見過劉副省長幾次。”
“那就對了,我們公司也去東江做過活動,應該是在那里見過面。”
“哦,那就有可能,當時沒怎么留意。”
老高笑了笑,“你怎么來銳藝網了?”
“這事說來話長,”唐諾有點尷尬,“反正是在原來的單位呆不下去了。”
老高看看唐諾又看看陽小樣,“要是有用得著我老高的地方,兩位美女不要客氣,以后咱們就是朋友了,也歡迎你們常來做客。”
“謝謝高總。”
唐諾走出雅得閣好長一段距離,她也沒想起兩年前在東江省工作的那段時間里見過高總這么一個人。如果陽小樣沒有告訴他什么,他怎么會對自己的底細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