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局外人局中局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7-08-05 10:16 字數:5318
唐諾從電梯里走出來,看到房門大開著,房間里有音樂聲傳出來。陽小樣在打掃衛生,屋子里看上去比平時干凈了很多。
“回來了?”陽小樣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屋子我一個月沒回來,你就一個月沒收拾吧。”
“反正也沒人來,你也不經常回來,我就湊和著過。”唐諾把行李箱放進儲藏室,陽小樣的兩個行李箱在里面,“你要回來住?”
“嗯,怎么,不行?”
“行,你不一直掏著房租嗎?”
“這還差不多,我最近不怎么出差,回來的時間會多一些。”陽小樣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走到唐諾跟前,“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來,做個什么壞事不方便?”
“那是當然了,人窮志短啊,沒辦法。”
“跟著楊仁睿好好干唄,他還能虧待了你。”
“別說了,出師不利。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辦事就辦砸了,明天還猶豫著要不要去上班呢。”
“怎么回事?”
唐諾煩燥地搖了搖頭,“不說了。”看了陽小樣了一眼,“在賓館住厭了?”
“那我也不能當賓館當家啊,親愛的,回到你身邊我就象回到了家,說吧,晚上想吃什么,我請客。”
“什么都不想吃,先去睡一會。”唐諾拉過沙發上的毛毯蒙頭蒙臉蓋上。剛迷糊了一會,楊仁睿的電話又來了,“你在哪,不是已經回來了嗎?趕緊回公司!”
唐諾一看表,“楊總,不是快下班了嗎?”
“我在公司等你,韓一平一會也過來。”
“好吧。”唐諾一掀被子翻身爬起來,“我這是剛從狼窩逃出來又進了虎穴。”
“怎么啦?現在還讓你去上班?”
“可不是嘛,送上門去挨罵。”唐諾嘆息。
“我送你去吧,一會完事了咱們在你公司附近找地方吃飯。”
唐諾看了看陽小樣,“無事獻殷勤。”
“不是給你賠禮道歉嗎?我是真心的唐諾,真的對不起,我覺得你跟杜祥挺合適的啊。”
“我欲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唐諾呵呵一笑,“你真以為我傻啊?”
“你就說對他有沒有興趣,我肯定不會喜歡他,”陽小樣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去拿包,和唐諾走出門來,“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時間久了說不定將來能成。”
唐諾一撇嘴,“成你個頭!當時我恨不得一腳踹死你。”
“肥水不流外人田。”陽小樣哈哈笑著推了唐諾一把,兩人嬉笑著你追我趕地朝地下車庫跑來。
韓一平站在小區門前的臺階上,“你何必呢?不至于。”
楊仁睿走過來,“走吧,讓她當面向你解釋清楚。”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解釋有什么用?算了,我再跟老師說說,佳音也說再勸一下老師,等她消處吧。”
“我是想讓你們早點見面,這個項目以后得靠你們兩個來做,我不會管太多的事。”楊仁睿拉著韓一平走到車跟前,拉開車門把他塞了進去。
“小睿,你干嘛折騰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到時還要被各種質疑,我看網站已經做得不錯了,就用這個平臺一年做幾場活動,省心省事。”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楊仁睿發動汽車瞟了韓一平一眼,“要不是這個項目吸引你,你會這么著急回來?還在太平洋的那邊發呆吧,一平哥,我知道你的理想,現在有機會,咱們就努力一下。”
“那你能不能換個略微懂點行的人?”
“不行。”
“非她不可?”
“必須是她。”
韓一平看了楊仁睿好一陣,微微一笑,“**萌動了?”
“我比較欣賞的類型。”兩人剛到公司門前,正好看到唐諾和陽小樣從車上下來。
唐諾手里正拿著一塊蛋糕準備往嘴里塞,一眼看到了楊仁睿,楊仁睿剛要開口,她一擺手,“你讓我吃完再說。”只見那碩大的蛋糕一半在嘴里一半在外面露著,慢慢地一點一點吞進了她的喉嚨,回頭喊道,“小樣,給我拿瓶水,憋死我了。”
陽小樣從車那邊轉過來,一眼看到楊仁睿,“這么巧楊總?”
“嗯,你也來了?”
“我送唐諾過來,怕她回去太晚了不方便。”
“那就請吧。”楊仁睿看了韓一平一眼,“走,先上去再說。”
唐諾看著跟在楊仁睿身邊的韓一平,腦子一懵。
“走啊。”陽小樣催她。
“你跟他們先上去吧,我歇兩分鐘。”唐諾靠在汽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辦公室的人已經開始準備下班了,一看楊仁睿進來,又疑惑著是走是留。
“都下班吧,小麗,”楊仁睿招呼前臺,“倒壺茶過來,你也可以下班了。”
陽小樣緊跟在楊仁睿和韓一平身后走進辦公室,小麗盯著她看了又看,上次陽小樣來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女的十分面熟,猶豫著走到陽小樣跟前,“您是……”
“唐諾的朋友,前兩天來過的。”
“你是電視臺的那個主持人……陽小樣?”
陽小樣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真的是你?哎呀,上次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象,沒想到是真的,我可喜歡你了,沒想到你比電視上還漂亮。”
陽小樣笑了笑。
楊仁睿從辦公室里探出頭來,“小麗,茶水怎么還沒送來?大主持人里面請。”
小麗送來茶水,又盯著陽小樣看了一眼,“以后你還來咱們公司嗎?”
“會經常來的,唐諾是我最好的朋友。”陽小樣矜持優雅地微笑著,“我們住在一起,有時間去家里玩。”
“太好了。”小麗頓時高興得一蹦三跳地走了。
韓一平看了陽小樣一眼。
楊仁睿又往門外看了一眼,“唐諾還沒上來?”
“她剛回來,這么急著叫她過來,出什么事了?”
“她不僅自己出了洋相,丟了人,還把公司的事也搞砸了。”
“她自己出洋相我可以理解,但工作她可一向很認真的,別冤枉了她。”
韓一平又看了陽小樣一眼。
楊仁睿忙介紹,“這是唐諾的同學,好朋友,電視臺的主持人陽小樣。這是我哥,著名的藝術評論家韓一平。”
兩個人這才互相打了招呼。
唐諾的腳步聲從空曠的走廊盡頭響了過來,韓一平抬起頭朝門外看去。門被推開了,唐諾微笑著走了進來,沖韓一平點了一下頭,“韓老師好!”
韓一平愣了一下,眼前的唐諾和剛才在樓下見到的那個瘋瘋癲癲的姑娘完全是兩幅模樣,職業的裝束和得體的笑容,從容不迫的目光和不卑不亢的神色,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楊仁睿一邊整理著桌子上的東西,一邊說,“唐諾,去李老師那里是怎么回事,好好跟韓老師解釋清楚。”
“對不起,是我把事情辦砸了。”
韓一平低著頭沒有吭聲。
楊仁睿瞪了唐諾一眼,“你在那拍賣會上起什么哄?”
“我不知道那是假拍。”
“那你是有三十萬買賈柏龍那張破東西?!”
“是假拍,又不是真買。”
“假的你就可以舉了?!還拍那么大個特寫鏡頭,生怕人家不認出你來!”
“我知道錯了。”
“假的就更不能參與。”楊仁睿看著唐諾,“你有沒有帶腦子去?現在弄得我和韓老師都下不了臺,沒法跟李老解釋了。”
韓一平看著楊仁睿裝腔做勢訓斥唐諾的樣子,努力地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沒這么嚴重,不過你以前不在這個圈子里,做起事來可能會有些難度。”
“我會努力的。”唐諾發現鐘朝陽對韓一平的評價是很正確的,言行舉止間他跟李征確實有很多神似的地方。
“一個人的藝術修養不只是努力就可以養成的,時間的積累和豐富的行業經驗以及專業知識,還需要有天賦,如果連一幅作品的品質都不能做一個基本的客觀的評價,那就太難了。”
唐諾臉色訕訕地不知道說什么為好。
楊仁睿沒有吭聲。
陽小樣看不下去了,“韓老師,您就再給唐諾一個機會,她學習能力很好,在報社工作幾年也是非常有名氣的記者,文章也寫得好,主要是正直。給她一點時間,她很快就能上手的。”
“這不是三年兩載的事,有的人搞了一輩子藝術也沒開悟。”
楊仁睿一聽韓一平這話,緊張地看了他一眼,沖他使了個眼色。
“不過,有的人……”韓一平話還沒說完。
“韓老師,請喝茶。”唐諾端起茶壺給韓一平的杯子里重新添上茶水,“韓老師,早就聽說您是資深的藝評人,鑒賞家,書畫家,那您就拿我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消費者,可不可以給我推薦一幅作品?”
韓一平心里一驚,她這是在將自己的軍。
楊仁睿看了唐諾一眼,微微一笑。
楊仁睿胸有成竹地說,“你想要誰的作品?”
“都可以,只要您能說得我心動,我能掏錢就行。”
“我推薦的你買得起嗎?”
“那您就應該先預估一下我的購買能力再推薦作品。”唐諾一點都不含糊。
看來她還真不是盞省油的燈,“要多大尺寸,什么題材?”
“沒有任何條件。”
“那我沒法推薦。”
唐諾笑了一下,“可是在南州那場拍賣會上,我看到很多名不見經傳的作品被拍賣師賣了出去,為什么?如果象韓老師剛才那樣做市場,也不見得能行得通。”
“拍賣場與私下交易方式不同。”
“不,交易的本質就是把錢從一個口袋轉移到另一個口袋里去。”
韓一平看著唐諾,“你做這個項目是為了賺錢嗎?”
“不純粹是,但也不可能不是。”
韓一平和唐諾互相看著對方。
楊仁睿站起身來,走到唐諾身邊,“一平哥,我們的藝術大講堂肯定是公益性質的,但咱們在做公益的同時肯定要做市場,平臺是對外宣傳的窗口,市場就包含在其中。藝術如果要有更大的發展,就需要更大的市場空間。如果我找一個純粹的生意人或者在這個圈子里有經驗的人,那些人的花花腸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沒那個心眼和精力跟他們去玩,你也不會跟那種人共事。但完全不講生意,那就是賠本賺吆喝,一年半載的還可以承受,時間長了也受不了,我希望以一平的哥的專業知識和唐諾的創新思維來這個項目。還有咱們公司的朱健,他是專門做市場的,今天他出去了。”
“我看行。”陽小樣附和,起身走到唐諾身邊,“韓老師,我們唐諾很聰明的,您多帶帶她,她很快就能進入角色,助您一臂之力。”
韓一平看了楊仁睿一眼,“我幫你找幾本書先看看,還有平時多出去參加些活動,多交流多學習。”
“多謝韓老師指點。”唐諾松了口氣,“我會努力的。”
“剛努力沒用。”
“韓老師,”唐諾的臉上突然掛上一絲嫵媚的笑意,“名師出高徒,如果我不行,說明您指導得不夠好。”
韓一平一愣,看著唐諾。卻又只是在一瞬間,在看到她臉上那明媚的笑容后把滑到舌頭的話又咽了回去。
楊仁睿看看唐諾又看了一眼韓一平,“一平哥,唐諾都拜你為師了,要不哪天我幫你們弄個拜師宴。”
韓一平瞪了楊仁睿一眼。
唐諾的眼睛笑成了兩個好看的月牙。
陽小樣忙抓住唐諾的胳膊,“好了好了,沒事了,楊總,我請你們吃飯去吧,今天我要專門給唐諾賠禮道歉,還要慶祝唐諾找到了這么好的老師。”
“哪能讓你請?大主持人來我這了,當然是由我來請客。”
“也行啊,那下次我來請。”四個人這才走出辦公室。
華燈初上的夜晚,一切看上去那么美好而安寧。
汪郝軍和岳洪帶著鐘朝陽走進茶館,三個人都尷尬地沉默著。
“讓她寫稿子的事沒說吧。”汪郝軍給鐘朝陽跟前的杯子里續上茶水,“賈院長已經讓人把那些貼子都處理了,別她又整一篇上去捅出新的簍子來。”
“她根本就不會寫這種稿子,我怎么會說呢。”
“那就好。”
“這事主要是影響到她請李征老師的事。”
“韓一平真回國了?”
“應該是回來了。”
“李征有什么了不起,”岳洪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頓,“有錢誰都請得動,汪哥,咱們跟他們玩不到一塊去,搞什么課堂?他們陽春白雪去,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賺錢!”
汪郝軍瞟了岳洪一眼,“小岳,話不能這么說,在這個圈子里,誰能繞得開誰?你是真不知道李征的背景和來頭,這老頭了不起的,一輩子只收了三個弟子,一個早年從了政,現在是在哪個省當頭,第二個就是韓一平,要不是三年前的那樁事,韓一平現在可了不得,還有就是一個就是現在的這個關門弟子,那是早年就獲過幾次國人大獎的女畫家,等過幾年也是一代名家。”
“可我還真不認識他,他的東西是好,但價格一直上不來,也就一直在二萬塊錢左右俳徊,市場上沒幾個人知道。”
“一個人的價值和價格并不是對等的,問題是他不缺錢。”
“那是,”鐘朝陽笑,“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了,就他家那些藏品,按現在的市場價來說,幾個億隨隨便便便。”
“我早年的時候還收藏過他的一幅作品,八千塊錢從朋友那里轉手過來的,現在十萬隨時都可以出手,有人要。”
岳洪眼睛這一下就亮了,“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老先生現在深居簡出,不參與任何外界的活動,這次能見你們,也因為是韓一平的關系,要不然你們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
“是,我也很尊敬老先生,有原則有底線有追求的人,不象現在一些社會上的人,只要給錢,什么活動都參加。”
岳洪往汪郝軍跟前湊了湊,“那想想辦法攻攻他,這是個聚寶盆啊。”
“我沒轍,所以我都不去。”汪郝軍一仰身,“不過,如果韓一平這次能說動他出山,你可以從唐諾那邊做些工作。”
岳洪一把抓住汪郝軍的手,“汪哥,你是真正的高手啊,我說你怎么會對唐諾這種剛進圈子來的人這么好,還以為你看上了她呢。”
汪郝軍瞪了岳洪一眼,“岳經理,別把人想得那么齬齪。把眼睛看得遠一些,把格局放得大一些。我可告訴你,唐諾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傻白甜,人家可是堂堂皇皇的名牌大學畢業出來的,又做了那么多年記者,不要小瞧了人家。”
“我看她就是什么都不懂。”
“汪總,岳經理,我們已經坑了人家一次了,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那樣我對不起朋友。” “朝陽,我們這也不算坑她,”汪郝軍指著鐘朝陽的鼻子,“我老實告訴你們吧,賈柏龍對他們的項目有興趣,特別是聽說李征有可能出來牽頭,他就更有興趣了。”
“真的?”鐘朝陽和岳洪驚訝。
“老賈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內部消息,還有楊仁睿是不是有什么來頭,他好象不怎么跟圈子里的人交往,看看能不能從唐諾那里套點消息出來。”
“她不是要還你錢嗎?這兩天約她一下。”岳洪說。
汪郝軍搖頭,“我約她人家會以為我催著她還錢,朝陽約她吧。”
鐘朝陽有點不情愿,“這次南州的事,她雖然沒有埋怨我,但我知道她心里不高興。這次真的是我們弄巧成拙了。”
“那就更得想辦法挽回。”
“汪哥的魄力就是完成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艱巨任務。”岳洪討好地看著汪郝軍,“我們就是幫您跑腿的。”
“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等她消消氣,”汪郝軍笑,“可以約她去岳經理他們看看今年春拍征集過來的展品,看看跟銳藝網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過兩天再說。”鐘朝陽咧了咧嘴,笑得有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