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起來了沒有？”窗外一聲喊。

    “翠兒！”姑姑起身往外迎。

    翠姐在縣城教書，和姑姑一起玩到大。盡管年歲一樣，不過按照輩分，翠翠應該和我一樣，管姑姑叫“姑”，可是兩人是發小，誰也沒有理會過這個，都是直呼名字。

    “嘿嘿，剛起啊。”翠姐對笑著。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隨意啊。吃紅薯吃紅薯。”說著兩人已經進了屋。

    “回來一星期了，昨天晚上聽我娘說你回來了，趕緊來瞅瞅你，都一年了。”

    “可不是，見不著就明年去了。孩子怎么樣，上幾年級了？”

    “壯實著呢，調皮著呢，明年該上三年級了。”

    “你可是什么都有了啊，女婿、房子、車子、兒子。”姑姑好像很羨慕的樣子。

    “我這都是今天知道明天的事，沒什么勁。倒是你，還有不少希望。”

    “還希望呢，都是奢望。我沒房、沒車、沒錢、沒愛人、更沒兒子！”姑姑說到最后，“吃吃”地笑起來。

    “哎，說到這個，我正要問問你，老實交代，你有對象了么？”翠姐問道。

    “沒有，早上一睜眼就是打仗似地搶著上班，工作一天，之后又打仗似地搶著回家吃飯睡覺，哪有時間找啊，哈哈。”姑姑說話的樣子像在開玩笑。

    “正經點。”翠姐推了姑姑一把，“別光忙事業，女人最終是要有個歸宿的。要讓我說你呀，就是眼光忒高。差不多就得了，趕緊找個人結婚吧，這么大了總不結婚讓人笑話。”

    “哪有哪有，沒合適的么。我隨緣。”姑姑半摟著翠姐，好像在撒嬌。

    “我這倒是有個人，想給你介紹一下，又怕你看不上家里的了。高濤的同事，小伙子不錯，在縣城有房、有車、工作之外還倒騰點毛巾生意。怎么樣？”翠姐要給姑姑介紹對象了，哈哈。

    奶奶瞅瞅姑姑，想要搭茬的樣子，可是最終沒有說話。

    姑姑說不打算在家里找了，畢竟自己人在北京，不現實。

    翠姐說行行行，不說了，明年你保證給我領一個回來就行了，然后拉著姑姑去大娘家里吃飯了。

    說實話，我也不想姑姑在找個家里的姑父，在北京多好啊，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還有天安門、長城、頤和園、肯德基、歡樂谷……雖然奶奶總說姑姑的臉黃了吧唧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姑姑就是瞅著洋氣、好看。每每和同學說起來，自己都很驕傲——我的姑姑，在北京！

    奶奶望著外面悵悵地發了會兒呆，然后坐下來開始擇菜。“木木，你長大了一定要照顧你姑啊。你姑多疼你，是吧。”奶奶說著，低頭擇她手里的菜，也不抬頭看我。我瞟見她眼圈紅了。

    “嗯。”對于大人的哭，我向來不知所措，不知道說什么。

    “記住了啊，你也是你姑的孩子。”奶奶放下手里的菜，摸摸我的頭。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別忒操心了。”在姑姑的結不結婚和誰結婚的問題上，爺爺向來不多說話。

    “奶，再過幾年我考大學就考到北京去，去找我姑。”

    坦白講，我說要自己去找姑姑，其實是有別的原因。說了多少次了，會接我去北京玩些日子，從她去北京念書起就說，到現在也沒實現。上學時候說是因為住宿舍，沒地方讓我住，工作了呢，和別人一起租房子，還是沒地方讓我住，主要是沒有時間陪我玩，一直讓我等，要等到什么時候呢。真有點生她的氣。每次回來都問我喜歡什么，給我買回來。我喜歡什么，我怎么能知道我喜歡什么，我又哪里都沒去過，什么都沒見過。因此，我要自己考到北京去。姑姑，你在北京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