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了，草香沒有哭。兒子死了，婆婆也沒有哭。這個結果早在她們心中就有，只是終于到了而已。

    “草香，你去告訴幾個親戚來幫忙。家里的事我辦，外面的事你去辦。”婆婆安排著。

    草香立即出門去了。婆婆進屋去了。麥花趕緊收拾桌子。直到天近黑，草香才回到家。

    第二天一早，草香帶了女兒，隨靈車送走了丈夫，也送走了人生的一段歲月，她可以新生了。

    在家里住了半個月，草香安置了婆婆和女兒，又坐車南下了。她想好了，這回，一定要把老蘇拴住，做一個長久的夫妻。

    草香回到廠里，馬上去銷假，準備明天上班。線長通知她：晚上加班，生產任務緊迫。草香本想下午去淑琴那里，晚上在她那里吃，吃了以后回出租屋等老蘇，好好消受一下，與老蘇攤牌。現在只好去加班了。

    卻說老蘇在家，每天與妻子父母去種玉米，晚上等孩子們睡了，也早早上炕，摟了淑芬睡覺。淑芬知道丈夫十分好這一口，也努力配合。老蘇摸著妻子一身的骨頭，雖然沒有草香的激情，但卻有無限的柔情，想到自己在外的風流，眼淚叭嗒叭嗒地掉在了淑芬的臉上。

    “你咋啦？”淑芬小聲問，她怕吵醒孩子們。

    “沒什么。”

    “沒什么你流淚。”

    淑芬把摟著老蘇脖子的手抽出一只，替老蘇抹了一把淚。

    “怕什么，不就是每月多三四百元給爹吃藥嗎？現在我們省著花，等秋收后我們賣了玉米就有了。”

    老蘇想，自己在外不花心，一個月的加班工錢就夠爹吃藥了，他馬上收了淚，決定回去一定搬回廠里住。他把頭埋在淑芬的鎖骨處，唉，要是能像李進夫婦那樣多好！

    一個星期，玉米種下了。老蘇趕緊回廠，淑芬一直把他送出村口。

    “孩子他爹，要保重身體，一家人都指望你吶！家里你放心，有我呢！”

    老蘇走出幾百米，他回頭一望，妻子還站在那里，風撕扯著她的頭發，撕扯著她的衣服，她孤立地對抗著北風，活像一支瘦弱的玉米苗，在風中簌簌的抖著。

    回到廠里，已是快下午一點，工友們都在休息，只有何老板在做帳。

    “老板，我回來了！”

    “好啊，家里的事辦好了？有沒有吃中飯？”

    “沒呢。父親心肌缺血。”

    “你看看飯還有沒有，要不要給你下點面。”

    老蘇打開飯鍋，還有飯，有熱著。再看看廚子里，還有點剩菜。

    “不用，還有，熱著呢。我用一點。”老蘇裝了一盆子飯用起餐來。

    “你回去這些天，你那項都是我做。下午就好了，你做了，我還要出去一下。”何老板收起帳本，“家里花了不少錢吧？”

    “嗯，家底空了。”

    “老蘇啊，搬回來住吧！憋急了出去方便一下情由可原。你這樣包著，你包不起呀！”

    何老板也用到“包”字，老蘇聽了不是味，不過他沒有頂，要是小白說，他一定要他改回來。他“嗯，嗯”了兩聲。

    “在這里一切都方便嗎，工資可全部寄回家去。”

    “是，是。”

    才說了幾句話，老蘇就把一盆子飯撥拉光了。在家吃了半月饃，再吃這白米飯，吃起來就是香。

    “你是不是那方面特別……”老板沒有說下去了。

    老蘇沖老板傻嘻嘻地笑了一下，算是回答。把碗筷放到洗碗盆里。

    “既然那樣，把老婆叫來，在這里找一份工做，像李進那樣。”

    “李進把孩子給他父母帶。我妻子身體不很好，父親又病了，唉！”

    “你就不要種田了。父母在家帶著孩子就不是問題了。平時回去一兩次看看就行了。”

    “再看吧！”

    兩人一直聊到上班，老蘇才回木屋放包。

    “老蘇啊，回了一趟，感受怎樣？家花還比野花香吧？”小白一見老蘇又開上了。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這是實話，老蘇感受到的是淑芬的親情柔情，而草香的只是野性和狼性，二者不可同日而語呀！

    就是老蘇的丑事被淑芬知道了，淑芬也只會怨恨自己不能滿足丈夫，而絕不會怨恨丈夫。

    老蘇默默地干活，不想煩心事，一下午只覺得一會兒就過去了。他想吃晚飯時去把被子抱回來，那里的租房退掉。幾個工友想打牌，三缺一，油漆工拉他，許諾不賭錢，他想想也好，就打起了牌。

    下了晚班，老蘇搶先占了衛生間，三下兩下洗了澡，出去抱被子了。

    老蘇來到出租屋，開了門，看看床上的東西還和原來一樣，他想，草香還沒回來呢。他把被子一卷，抱了就要走。這時，只聽門“吱呀”一聲關上了。他回頭一看，是草香。草香今天穿了一件綠衣服進來了。她一進來就從后面抱住了老蘇，把胸緊貼在老蘇背上。

    “你這是要干什么？”

    “我……我要搬回去住。”一接觸草香，老蘇就柔軟了。

    “不行，你走了我怎么辦？”

    草香把老蘇一推，奪手從老蘇手里搶過被子扔在床上。然后把老蘇仰面撲倒在床上，張嘴就瘋狂地啃了起來。老蘇本能地抱緊她的腰。

    “我老公死了。我要嫁給你。我可以嫁給你了。”草香親夠了喘口氣說。

    “我不行。我不能娶你，我有老婆。”

    “你離了婚娶我。”

    “不。我孩子咋辦？我父母咋辦？”

    “不是有我嗎？一切交給我。”

    “我老婆對我好，對父母好。再說，你還有女兒、婆婆，我養不起這么一大家子。”老蘇說出了實話。

    草香坐起，厲聲問道：“你老婆好你為什么還要跟我好？”

    “草香，我們這是好嗎，你服務，我給錢。實話說吧，我給不起了，你回去那天我也回去了，今天才回來。我爹病了，我的家底都空了，我還欠著老板五百塊，我付不起你的錢了。我不能沒有我老婆，我的家全靠我老婆操持。”老蘇一口氣說了這許多。

    聽老蘇這么一說，草香軟了，軟得像一灘泥，趴在老蘇身上。

    “那我不要你的錢，我只要你，今生今世只要你。”

    草香知道，找一個男人不容易，找到一個像老蘇這樣可以依靠的男人尤其不容易，如果放他走了，他就再也回不來了，一定要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