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蘇就和淑芬下地去了。說實在的，老蘇并非怕妻子忙不過來，而是啥不下妻子。蘇老爹見一家人忙播種，在家呆不住，也堅持要下地，于是，一家四口人就一起下地了。

    卻說沈草香坐了一天火車，快到第二天中午時，沈草香回到了家。才一進村，就看到村口女兒在那里等著。

    “媽……媽……你可回來了�！笔畾q的女兒飛奔著向她沖來。

    “麥花，你怎么啦，沒有去上學？”

    “今天是星期六。”

    “家里怎么啦，叫我回來？”

    “我爸……”

    沈草香一聽，知道是老公的病有變化了。母女二人拉著手快步回到家中。這時，婆婆也在焦急地等待之中。

    “草香回來了！你若不回，我今晚又打電話去催你呢！”婆婆迎了上來說。

    “王剛他怎么啦？”

    “他可能不行了。縣醫院叫……”婆婆哽咽著，用手抹了抹眼睛。

    草香把東西一放，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丈夫躺在床上，閉著眼。草香看著丈夫，又是愛又是恨。丈夫對她很好，可是算起來兩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卻很少。結婚十一年，丈夫病了十年，她就守了他十年。草香有時責怪自己，認為是自己那個太強了，給他帶來了災禍，常常內心感到不安……

    “剛，你怎么啦？”

    丈夫微微睜開眼睛，十分疲憊他動了動嘴。他知道，他對不起妻子。十年了，自己不能給她幸福，連女人最起碼的東西都不能給，還把養家的重任給了妻子。他心中十分痛苦……他努力地動了動。

    “回來啦！”十分小聲。

    草香點了點頭。俯下頭去親丈夫的臉。丈夫也伸出雙手抱住了她。草香伸手去摸丈夫，身上肋骨并不是明顯，說明丈夫平時吃得下去。再往下摸，草香摸到一根硬硬的東西，她立即興奮了起來。

    “剛，你看你這東西……你沒事，好好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丈夫笑了笑，算是對妻子的回答。

    “外面打工累吧？”

    “累死了。一天要干十一個小時，白天八個小時，晚上三個小時�！�

    “辛苦你了！”

    “說這些干什么！”

    夫妻倆說著病情，說著外面的事，婆婆已經煮好了飯。麥花這時進來了。

    “爸，媽，奶奶說吃飯了�！�

    “好！”草香起身，“我去端飯來喂你。”

    家里吃的是餅，草香拿了一張，卷了一根蔥，三口兩口吃了，又卷了一張，準備喂王剛吃。她倒了一杯水，端著進了房間。見草香進來，王剛不知哪里來了勁，坐了起來，要下床出去吃飯。

    “我都拿來了，就在這里吃吧！”

    “我行，我自己來�！�

    王剛接過草香手里的餅，一口一口地咬著，不時喝上一口水，一張餅竟然吃完了，連他自己都奇怪。吃下這張餅，力氣就上來了。

    “香，我們出去走走吧！”

    “哪里走？”

    “村外，地里唄！”

    草香要扶丈夫，丈夫摔了摔手，自己走。夫妻倆來到村外的樹林里坐下。草香一看，這里正是過去兩人戀愛時常來的地方，正是在這里，他們有了第一次�？吹竭@個地方，立即勾起了草香的美好回憶。

    “還記得這里吧！”

    “記得，咋不記得�！�

    二人在當年互相摟著的那塊石頭上坐下，又像當年一樣摟著，重溫昨天那已逝去的一頁！二人就在這摟著，敘述著。沈草香以為，丈夫見她回來，身體真的更好，其實，王剛這是回光返照，他的生命之光就像斜照在林子里的太陽，即將盡了。

    太陽西去之后，二人才回到家。

    晚上，王剛吃了一碗面，和母親、妻子、女兒一起看電視到十點，在母親的催促下，王剛和草香才回屋睡覺。

    草香摟著丈夫睡。王剛枕著草香的手臂，頓時回到了新婚的時代。他也伸手摸著草香，沈草香頓時興奮起來。她把左手也伸到丈夫身上摸，從上摸到下。

    “剛，行嗎？”

    “你……你上來吧！”

    王剛知道，這是沈草香最喜歡的，過去的歲月里，草香一貫是主，他是賓，草香享受地趴著，直到兩人沉沉睡去。

    早上，草香起來洗漱好，想回來侍候丈夫，說：“剛，你起來吧！”

    “我……不行了，我真要……走了。我……還要把……孩子、母親交……給你……”王剛有氣無力地說。

    草香一看，丈夫臉色蒼白，氣若游絲，草香知道，這是丈夫交待后事了。對他來說，這也許是解脫。十年，十年吶，疾病給他帶來了巨大痛苦。從另一和意義上說，對草香也是一種解脫，盡管留下了一老一小。只好說：“好了，別說，一切我都知道，你放心！”

    “爸！”麥花也進來了。

    女兒拉著這個病爸爸的手。爸爸一直對她好，好吃的都讓給她吃。雖然沒有像別人家一樣有個健康的爸爸，但她卻得到了父愛，盡管她不知道這個人不是她的生父。

    “我……要……走了……”

    說完這句，王剛再也說不出話了。孩子哭，草香沒有哭，婆婆進來只是啜泣。

    “草香，你去準備后事吧。”婆婆說。

    草香拉了孩子出來，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媽，我寄了五千塊錢回來，你收到了嗎？”

    “沒有。”

    這時，門口有人喊：“王剛的匯款�！焙⒆右宦牭浇袉揪蜎_出去了，不一會兒拿了一張匯單進來。

    “媽，我簽了名。給你�！�

    草香把它收了起來放好，然后擺上碗筷，到廚房端了菜吃飯。三個女人圍了吃起來了。孩子先吃飽，吃完又進爸爸房里去了，不一會就出來了。她沒有說話。直到奶奶、媽媽放了碗，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我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