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是她的過兒嗎?他怎么會那么懂她(2)
作者:
宣兒 更新:2017-05-23 20:32 字數:2448
他從她那兒抽出一只手,去解他大衣上的扣子,他說,這邊真暖和,我來的時候拉布拉圖還下雪呢,我還升著爐子呢。
現在還點爐子嗎?是那種鐵爐子吧,還有很長很長彎彎曲曲的爐筒子,我小時候在我奶奶家的時候一到冬天我最高興的事兒就是和我爺爺一起打爐筒子,我站在地中間兒,看我爺爺把爐筒子從墻上抗下來,然后我給他打開門,我們把爐筒子放在院兒里用一根木頭棍兒使勁敲,那些煙灰兒就撲撲地往外噴。
他摸了摸她的臉,然后你那張小臉兒就魂兒畫兒的跟個小鬼兒似的。
她朝他轉過臉來,唉,小時候多好啊,要是時間能停下,往回走該有多好。
打住,打住,他捂住她的嘴,我都知道你下面要說什么。
說什么?
你又該說,老了老了的唄。
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每次和你聊天,你總會冒出這幾句話來,我跟你說,以后再不許說自己老了,本來沒老,老說老說的,就真給說老了。他的手從她臉頰那兒往上滑,滑到她的眼角處,然后用手一點點地往外輕輕地揉著,他把嘴貼到她耳邊,輕輕地說,我跟你說,真的,我說的是真話,你真不老,看上去也就比我大七八歲吧,我沒騙你,真的,我向毛主席保證。他抬起手指著前方的毛主席像說。
她被他的話給逗笑了,環住他的頭,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餓了吧,小孩兒?他用手摸了摸肚子,好餓哦。他故意作出嗲嗲的樣子撒嬌似地歪了歪頭。她此刻終于把她身體全部轉過來,轉向了他的正面。他的手始終也沒有離開過她,就在她轉過來的一瞬間,他把他的嘴唇慢慢貼到了她的嘴上,然后用力地吸了上去。她慢慢地張開,他的舌頭向前一挺,伸到了她的嘴里,他的身體僵直起來,她感受著他的力度,嘴里和他下面身體里的,都好像馬上要穿透她似的,直挺挺地往她身體里鉆。他的身體就像他們剛剛說的那個小火爐,紅彤彤地燃燒著,噴射著青春的熱量與激情,她這把老柴禾,被這爐青春的火焰,瞬間點燃。哦,老房子著火,十輛救火車也撲不滅啊。他抓緊她的手把它放在了他那兒,他把大衣全部敞開,緊緊地把她包裹在里面。
他們沿著長安街一路向西行走,他摟著她,她依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像只小小鳥似的,頭抵著他的胸膛。她問他,想吃什么?他說,大排檔,以前在美院上學那會兒和同學來過東安市場,那兒有個夜市,一排長長的小吃街。她想起來她年輕那會兒來過的那個小吃街,她說,不知現在還有沒有了,我好多好多年前也來過那兒。
夜晚的王府井人行街上,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著他們倆個,無論從外貌還是身影都無法看出這是一對年齡相差如此懸殊的兩個人,他們和此時街上任何一對行走在街上的熱戀中的情侶沒任何分別。
小吃街還在,他們從最頂頭那一家開始吃起,他給她要了紫米粥,他自己點了十幾串羊肉串。她不吃肉,他就命令她,不吃不行,必須吃,下次再見你,要是還這么瘦,就不理你了。他舉著剛炸出來的油汪汪的羊肉串,他咬一口,喂到她嘴里。她想吐出來不吃,可是她卻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肉串,是舍不得他用他的嘴,喂她吃下那一口肉的感覺。旁邊烤串的老板還有等著買肉串的顧客,全都滿含羨慕的眼神盯著他倆看。她以為別人看出了她的年齡,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乖乖地,他一口她一口地吃著肉串。
他剛要的那碗粥她端著,她用小小的一次性塑料白勺,喂到他嘴里,先用嘴吹吹熱氣,然后喂給他吃,就像是一個母親在給她的孩子喂飯。他比她高出許多,他吃的時候,略微彎曲著膝蓋,頭蹭著她的臉,他短短的硬硬的胡茬兒,摩擦著她細嫩的臉上的皮膚。
他們吃完了這一家又去吃下一家,這回他們有了經驗,每一家只要一樣東西,不管是啥都只要一樣,然后就像剛才那樣,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喂著吃。她的頭埋在碗里,抬起時她伸出手,給他摘去他嘴上沾的香菜葉兒。他傻傻地淘氣地裂著嘴沖她笑,他的笑真好看啊。他們從東走到西,一直吃到肚子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才從那條小街上走出來。
他們沿著東長安街,一直走到了護城河。她站在城墻邊兒上,那一天,她穿著她那件黑色的羽絨服,那是她在ZARA家買的那一年最貴的一件衣服,她還記得她當時買下這件衣服的情景,有一天她一個人去嘉茂超市里買東西,無意中去ZARA家看看,走進去一眼看到這件羽絨服,那時候還是秋天,天還沒冷冬裝剛剛上市,她穿了條深藍色的薄呢短裙,然后她就穿了穿這件羽絨服試了下,當她穿好站在試衣鏡前,店里幾個小姑娘看著她,問她衣服是在哪兒拿的,她指給她們看,她們就也都紛紛過去拿來試,可她們幾個穿上的感覺不知怎么就是不如她穿在身上的那種感覺好,是她的氣質還是她身上所具有的她這個年齡里散發的那種特珠美感,那羽絨服穿在她身上仿佛有了新的生命似的,煥發出迷人的光輝,腰那兒有個卡帶,中長短款,下面露出一點點她里面穿的那條裙子的顏色,她那天戴了個黑色帽子,夸她穿這件衣服好看的人越來越多,而且看得出全是由衷的贊美,都說她真瘦啊,她們問她你怎么這么瘦的,真是好啊。她為什么要這么瘦,起初是因為去貝爾嘉之前她病了,后來她從騰格里回來她又大病了一場,等病好了,她就遇上了段毅雄,然后她就開始堅持不吃肉,她常常對她身邊的幾個女朋友說,她說她發現了一條真理,就是面容的蒼老我們無法控制,但是身材身材我們是可以控制的,鍛煉加節食,她按著她發現的這條真理堅持下去,她每天都要做運動,她不再吃任何甜食,油膩的,她這人做事常常到極致,最后發展成炒菜都不再加油了,她吃水煮的西紅柿,青菜,喝酸奶,每天早上起來一杯檸檬水。她睡眠不好,所以她的眼睛下面有一團黑眼圈,多壓些粉底能夠遮掩些但細看還是明顯,除了眼睛你在她身上真的看不出她真實的年齡。
那一天,她和他走到了護城河畔,她穿著這件黑色羽絨服,她在江南布衣買的黑色羊毛圍巾軟軟的圍在她細細的脖子上,頭上戴的是HM家有一年偶爾看到的一頂帽子帶毛的,那一年街上的小姑娘都流行戴這樣款式的帽子,她這帽子和她的這身衣服特別搭,看起來特別文藝,她所有衣服都是這樣,她就是這樣一個文藝老女青年呢。
他們站在護城河畔,他們一起吸了支煙,也是他吸一口她吸一口。那晚的星星很亮,護城河上結著薄薄的冰,她趴在灰色城墻上,他伏在她的背后摟抱著她的身體。他們一起看著遠處的燈火,就這樣靜靜地誰都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