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簽了父親生死狀
作者：
青蚨 更新：2017-08-28 14:55 字數：3582
趙谷雨的新聞稿件到底見報了，登在市報的頭版。稿子見報，不僅讓趙谷雨在公司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而且讓他進入了集團黨委宣傳部領導的法眼。
嚴主任告訴趙谷雨，按照集團的文件，凡宣傳集團的稿件，集團和公司都有獎勵，國家、省、市三個級別的報紙雜志，一律按照稿費的三倍兩倍一倍進行獎勵。集團宣傳部的部長見了趙谷雨的稿件見了報，專門打電話問了董事長，了解了趙谷雨的情況，要求對新人多加培養。嚴主任說，你要珍惜，加強學習。說的語重心長，又意味深長。
趙谷雨算了一下，就算稿費是五十元，公司、集團各獎一倍，那就是一百元，這樣，一篇報道就能得到一百五十元的稿費，那是要寫好幾篇散文的價錢。要是報社給的稿費是一百呢，要是一個月有兩三篇呢？趙谷雨越想越高興，決定把主要精力放在寫新聞稿件上來。
趙谷雨需要回家一趟。一來他要去市里的師范學院參加面授，二來在母親的電話中得知，父親咳嗽的比以前更厲害了，有時候喊心口疼。
趙谷雨跟嚴主任請了幾天假，說了自己的理由，順便再回家看看父母。嚴主任當即就同意了。
趙谷雨來江南幾個月了，還沒回去過。好在自己一直在外讀書，父母也習慣了，自己也不是那么特別想家。最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是父親的身體。這次回家一定帶他去市里檢查一下。
晚上周洪強拎著一些鹵菜，帶了一瓶酒，和余柏生一起來到他的宿舍，他們知道趙谷雨要回家，都買了一點東西讓趙谷雨帶給自己的父母。
趙谷雨叫上楊波一起吃。
趙谷雨說，這些菜應該余柏生買，你最近賺錢了。
余柏生說，你不知道吧，洪強這是慶功酒，是喜酒，他得了一千元獎金，你叫他自己說。
周洪強就把這一千元獎金的事簡單跟趙谷雨說了。公司舉行青工技能大比武，周洪強得到了車工組的金獎。周洪強天生就對機械感興趣，在學校的時候車、銑、刨、磨他就都會了，不過對車床和銑床更感興趣。工作后一直干車床，現在早已單獨頂班了，他看到一塊塊鋼錠在他手里變成產品，特有成就感。他工作前都認真檢查圖紙和刀具、夾具，產品合格率幾乎是百分百。所以在青工中領得頭獎也屬于正常。
還有，余柏生說，提干的事情怎么不說。
周洪強說，什么提干，就是當了個工段小組長，小組才三個人，那也能叫提干？也就是一月多拿五十塊錢的事情。
趙谷雨拍拍周洪強的肩膀，說，兄弟，這事要祝賀你，你是雙喜臨門。將來你就是周工程師。不要把當組長的事看成就是錢的事，說明你已經向成功邁出了第一步，就是一分錢不給你加，也有人想找個組長當。應該為你高興，來，共同上一口，說完，舉起酒杯。
余柏生說，你們兩人都要祝賀，一人升官，一人混了張桌子，我還是個伙夫呢。
你不是要先找老婆嘛。趙谷雨拿余柏生開心。
是的，找老婆是頭等大事，工作也是頭等大事，這兩件事不矛盾，也不沖突，你不著急你以為你娘老子不著急？只不過嘴上沒說。我這是孝順。什么是孝順，孝順孝順，孝就是要順，順著老人的心路，不讓父母操心，不讓父母煩心。
楊波說，想不到你余柏生說話還蠻有道理的啊。沖你這句話，我認你余柏生這個兄弟。我很尊重有孝心的人，來上一口。
放下酒杯，楊波接著說，父母把我們養這么大，操了不少心，現在養大了，又不能再身邊盡孝，就不能再讓他們煩心了，想到這些，我都覺得愧對父母啊。
其實，余柏生的這句話已經觸到了趙谷雨的痛處，他正為父親的病擔心呢。
因為天亮趙谷雨要趕汽車，幾個人沒多喝酒，早早的散了。
趙谷雨在師范學院上了幾天的課，回到家趙谷雨才知道，母親打電話給他的時候，父親的病已經很嚴重了，趙谷雨見到父親的第一眼，發現父親已經枯了，瘦了許多，精神已經明顯不如往日。
趙谷雨問母親為什么不早打電話給他，母親說，父親不讓她打。
老趙說，你回來就用了？你有不是醫生。有命不怕家鄉遠，該死沒得活。
這一次，趙谷雨要帶老趙去市醫院檢查，老趙沒有反對。趙谷雨估計，父親一定是疼痛得狠，要不然他不會這么爽快的答應的。依他的性格，不到那種程度，他是不會去醫院的。
市醫院的檢查結果讓趙谷雨感覺天都塌下來了，肺癌晚期。
趙谷雨后悔半年前沒帶老趙來市醫院檢查。他問醫生還有救嗎？醫生說，需要進一步檢查，具體是手術還是化療要看檢查結果。
趙谷雨隨即給老趙辦了住院手續，自己身上帶的幾千塊錢已經沒了，他打電話回去讓母親再籌點錢來，他沒告訴母親老趙的真實病情，只說是肺炎嚴重了，胸腔有積水，需要住院。安排好老趙，趙谷雨又給舅舅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真實情況，請舅舅先籌兩萬塊錢來。他叮囑舅舅，不能暫且不要跟父母講真實情況。
趙谷雨需要跟公司說明情況，他給嚴主任打了電話，不能去上班了，他把父親的病情跟嚴主任一講，嚴主任建議去江南市醫院看，醫療水平應該比你們市醫院要好。
趙谷雨謝謝嚴主任的好意，沒有讓父親去轉院。
錢的問題困擾著趙谷雨，他讓母親在醫院伺候父親，自己回了一趟家。他舅舅送來的兩萬元錢已經變成醫院的收據了。
醫生告訴他，手術及化療，前后費用不會少于十萬，趕快準備點錢。
趙谷雨到家先找到村支書，說明了了老趙的病情。支書說，這事是大事，應該支持，但村里沒錢呀，我作為支書，對老趙的事不能坐視不管，我個人可以借你一萬。
趙谷雨感謝支書，一萬不能嫌少。支書遞給趙谷雨一封信，說，來了有一陣子了，還沒來得及送你家去。趙谷雨結果信一看，是上海來的，他當即拆開一看，是朱小菊的。原來，他寫給朱小菊的信她一封也沒收到，朱小菊也在找他。
支書的一萬，離十萬還有好遠，跟別人家借，每戶借一萬也要借九戶人家，哪能每戶都借到一萬，趙谷雨分析了所有親戚，家家手里都不寬裕，舅舅已經拿了兩萬，再拿也吃力了，姑媽家表哥結婚買房，手頭也沒錢。再說，這十萬只是個開始，后面還要接著吃藥康復，說不定還是個不小的數目。讓趙谷雨著急，錢的事情他確實想不出好的辦法，這畢竟不是小數。
回到醫院，他跟母親商量，賣房子，雖然在農村，但才建了兩三年的小樓，應該賣個一二十萬沒問題。
母親一聽，眼淚就下來了，說房子是你父親一輩子的心血，賣了將來住哪？
趙谷雨說，媽，爸的命比房子還要緊，現在不救他，拖嚴重了恐怕就來不及了。房子我可以再建，但爸爸的病等不得。
母親坐在一邊抹眼淚。
趙谷雨說現在只能這樣了。
趙谷雨再次回去，請支書賣房子。支書一聽，擺手說，這使不得，將來你們一家住哪？
趙谷雨說，叔，只要能把我爸爸的病看好了，住哪都無所謂，實在不行到時候你再批一塊地皮，我建個兩間屋，能住就行了。
錢的事大家想想辦法嘛。支書說，
叔，謝謝你的好意，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就是大家借給我了，還是要還的，人家要用錢的時候，我家一時半會還真還不上，就拜托你了。
支書說，房子是有人要的，你房子要賣多少錢？
叔你做主，你替我賣，這是救命的錢，我相信人家也不會趁機坑我，都是鄉親。趙谷雨說。
那是，那是，既然這樣，這事就由我來辦吧。
趙谷雨再回到醫院的時候，唐曉丹開著車，帶著楊波、周洪強、余柏生一起來到醫院看望趙谷雨的父親。楊波告訴趙谷雨，嚴主任來有事走不開，讓我們來看望一下，唐曉丹還買了一束鮮花放在老趙的床頭。楊波遞給趙谷雨一個紙袋，說這是公司給你一千塊錢，嚴主任安排的，另外這一千是我和小丹的。趙谷雨說人來了就謝謝了，還要你們破費。楊波拍拍趙谷雨的肩膀，兄弟，收下，別客氣。
唐曉丹單獨把趙谷雨喊出病房，掏出一個信封，說，這是五千塊錢，你拿著，現在需要用錢。趙谷雨說，用錢也不能要你的錢啊！唐曉丹直接揣到趙谷雨口袋里，說，這是借你的。
余柏生和周洪強每人也花了五百元，看望完老趙，坐唐曉丹的車回去了，大家都要上班，趙谷雨理解。
老趙在醫院住了幾天，醫生通知趙谷雨，肺癌已經擴散，手術的風險很大，建議化療。
化療的效果怎么樣？趙谷雨問。
醫生說，這個誰也不好說，個人建議還是讓他少收點痛苦吧。
趙谷雨不甘心，第二天他帶著老趙的片子和檢查報告，悄悄去了一趟江南醫院，請唐曉丹找專家看了片子，專家的說法也是建議保守治療，沒有開刀的價值。
聽了這句話,趙谷雨徹底心涼了，父親的路不遠了。
回到醫院，趙谷雨有空就坐在父親床邊，他想好好的陪父親說說話，但老趙的一番話把趙谷雨說的淚如雨下。
一天晚上，老趙把趙谷雨母親支走，讓她上街買東西，他把趙谷雨叫到床邊坐下。 老趙說，孩子，你別瞞我了，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恐怕不會太久的。趙谷雨說，你胡思亂想什么呢，醫生說，化療幾次就沒問題了。
老趙說，孩子，爸兩件事不放心，爸爸這一輩子沒什么能耐，也沒能給你成個家，這是我的責任啊。爸爸這一病又要拖累你了。說完，老趙的眼角流出了淚水。
趙谷雨自己的眼淚也下來了，他拿毛巾為父親擦去淚水，說，爸，你什么也別亂想，你會好起來的。
老趙接著說，你要好好對你媽，她是個好人，跟著我吃辛受苦，沒過上好日子。將來我不在了，你不能讓她受委屈。
趙谷雨眼淚止不住流出來，說，爸，你說這些干什么，你要好好的，我還指望你將來給我帶孩子呢。
醫院里化療要簽字，醫生把一張紙遞到趙谷雨面前，讓趙谷雨在上面簽字，趙谷雨自己感覺到手直打哆嗦，他簽的是父親的生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