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律師剛走，林紫瑩就到了。

    帶來一個人。

    林紫瑩把那人介紹給杜子建：“子建，這位是南京豪爵皇家婚禮策劃公司牛總監。”杜子建客氣地上前與牛總監握手，眼睛看著林紫瑩。林紫瑩對杜子建道解釋道：“你不是說要做一場別開生面、在潤江都沒有人做過的特別的婚禮嗎？我打聽來打聽去，潤江幾乎沒有能做這種特別策劃的公司，有朋友給我推薦了南京的牛總。他們在南京做過許多特別的婚禮。”杜子建會地笑了，女人就是女人，她們就是非常在乎形式。這讓杜子建心里享受與滋潤，這證明林紫瑩已經全身心地與自己交觸。只可惜，那個方律師先來過，給杜子建這份滋潤摻了些雜質。

    牛總的打扮，幾乎與胡凱鋒一樣，一身的藝術份，長辮長胡，但要比胡凱鋒有氣度，而且爽直陽光，清爽利落，容顏平和，不似胡凱鋒一驚一乍且有些邋遢。  很有磁性的普通話，出口就顯魅力。牛總道：“在無錫、蘇州、上海也做過。”邊說邊打開隨后攜帶的ipad。“我這里有許多我們曾經做過的范本，先請你們過過目，看你們喜歡哪種風格的，如果不滿意，我們還可以量體裁體，專門為你們定制策劃，我們可以為你們策劃一個世界上都沒有人做過特別的婚禮。”

    “謝謝！這些東西一會兒如果方便的話，讓辦公室拷下來，我們得空時看。不好意思，牛總——”他本想對牛總說：“我有幾句話想先和她商量一下，麻煩你，先到貴賓室坐一會兒”，這是他習慣性的語言和工作作風，事情發展到這步，杜子建感到有個程序問題，現在程序有點顛倒，他必須將它理順。但他忽然剎了車，因為他得考慮林紫瑩的感受，不能在不征得她的同意下，就自作主張把她請來的客人擱置一旁，因此，他忽然朝牛總笑笑，似有欠意，然后湊近林紫瑩，小聲道：“我想先和你商量幾句，讓牛總到貴賓們去坐坐，你看行嗎？”林紫瑩微微一楞，轉而笑對牛總說，“不好意思，牛總，我先和他商量幾句話，馬上再和商討婚慶的事，您看行嗎？”牛總笑道：“當然可以。要不我先出去散會兒步，等你們商量好，我再來。”杜子建忙道：“不用不用，請您到貴賓室去品點普洱茶吧。”牛總笑道：“是嘛，我正好特別喜歡喝普洱呢！”牛總說著神情平和地站起身。顯然是個藝術商人，將商業規則與藝術文化融合得恰到好處，藝術表皮下，凈是商業氣息。因此非常懂得商定規則和禮節。杜子建急忙招來行政秘書執行，林紫瑩則很有欠意地一直把牛總送到貴賓室。返回杜子建辦公后，略思一下，問杜子建：“我——是不是哪里做得欠妥，或者，你——有些悔意了？”語氣里仍有幾絲距離感，不似熱戀的戀人間說話。

    杜子建正準備給她弄點什么喝的，見她進來，本欲上前抱摟她的，卻被她這種隱藏在氣韻下的客氣禮拒了。男女關系大約就是這樣的，倆人只要沒有在顛鳳倒鸞陰陽雷閃后，就總還會有某種禮節氣距離感，何況林紫瑩的氣韻是那種讓人不太容易隨便起來的人。杜子建見她這樣一說，聳聳肩，一笑，說：“沒有呀，怎么會呢。來，想喝點什么？”

    林紫瑩靜靜地望著他，不說話。杜子建已經從水柜中取出一昕咖奶，替她拉開小蓋，“來，喝點吧，你不喝，我話說不出來。”他的辦公室象絕大多數私營房地產老板一樣，豪華而奢侈，享受用品幾乎應有盡有。他把拉了蓋的咖奶遞林紫瑩。林紫瑩并不是馬上接過，而是有一種遲到效應，緩緩的接過。但只拿在手上，并不喝，淡然的目光中隱約有些愁緒。這是杜子建最不愿意看到的，證明她還沒有徹底擺脫那些陰影。這讓杜子建心隱隱一疼，柔催道：“喝呀！”

    林紫瑩舉起咖奶，朝嘴邊碰了碰，象征性的喝了一點點。杜子建一笑：“看來你有些誤解我了。你把牛總請來，我非常高興，真的。我就是希望和你舉行一場非常特別的婚禮。這件事你主動攬過去了，我為什么不高興呢？但，有一件事，我們必須把這件事先處理妥當了，我們才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婚禮的籌劃中去——”杜子建說到這兒，停了。他想林紫瑩應該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因此，他跳開這件事本身，哲學性地說道：“程序的改變會帶來結果的改變；雖然是兩個同樣的內容。”

    豈料，林紫瑩道：“麻煩你子建，你能不能把事情說清楚點，是哪兩件事，哪件事是必須先做的哪件事必須是后做的？”

    這使杜子建大為驚訝。她居然不清楚這件事，她居然不會想到這件事。“婚前財產呀。”他知道林紫瑩不會故意裝作不知道的，否則，就是自己瞎了眼，莫名其妙地將情感投入一個錯誤的人身上。

    林紫瑩杏目滿是好奇：“婚前財產怎么啦？”

    杜子建莫名的有些口吃起來，“就是，就是，我曾說的，要把我所有財產都轉到你名下——”

    林紫瑩靜靜地望著杜子建，不接腔。

    杜子建道：“這件事，應該發生在婚前，對你來說，才有價值，等把這件事辦妥了，我們再籌劃婚禮，而不是——”

    “就這事？”林紫瑩打斷了杜子建。

    “是啊，就這事。”

    林紫瑩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這事，已經過去了呀！”

    杜子建：“怎么是已經過去了呢，流程一點還沒動呢。”

    林紫瑩：“我是說，對我來說，已經過去了；你只要有這份心，就行了，并不需要真的把你財產劃到我名下的。”

    太空中一有只手，狠狠捶打著杜子建的腦袋。方律師臨走時，自己追問他，財產轉移的事，是林志超的意思還是林紫瑩的意思，或者說是他們倆共同的意思，方律師答只是林志超的意思時，他還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至少吧，林紫瑩是大概知道她父親林志超正在派律師走流程。現在看來，她真的完全不知，方律師，完全是她父親林志超一手安排的。唉唉，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女，可是你看看這個林紫瑩，哪里有一點像林志超呀。

    杜子建一個大步上前，摟抱住林紫瑩，先是輕輕的，后發了狠力。這真是一個值得自己用一生去好好去愛的女人！

    林紫瑩立在那里，并不配合他。外出旅游許多次，杜子建與她進行肢體接觸時，她基本都是這種狀態，既不拒絕，也不響應，只是偶有幾次，借助酒勁，借助她自己情感的起伏跌宕，與他對吻——這也是遏制杜子建多次想與她作愛又狠狠剎住的原因之一。

    “好啦！”林紫瑩象幼兒園里的老師勸止孩子一樣，避開杜子建求吻的嘴。聲音很小很弱，但對杜子建卻有著絕對的統治力。杜子建松開林紫瑩，略感狼狽，擼擼頭發，定了定神，道：“紫瑩，這件事，你的想法，只是你的想法，但對我來說，我是一諾千金的人，我說到，必須做到，我那個表態，并不是一時沖動，為了博取你的歡心而隨便說說的，因此，這件事，我還是應該做的。”

    林紫瑩：“你累不累呀，出去這些天，你哪天電話斷過？那些程序，夠走一陣子的吧。我說了，這件事，對我來說，已經過去了！過去了，你明白嗎，就是結束了！”

    杜子建忽然捂住臉，又使勁擦了擦。激動的情緒已經漸行漸遠，多年商場的磨礪使他明白，這件事，并不是林紫瑩說過去，就可以過去的。這是一種嗅覺。林志超應該不會松手的，還有，梁淑英，自己的毛腳丈母娘，一定會比林志超把這事看得還要重。

    杜子建朝林紫瑩擠了個笑，“紫瑩，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希望有任何其它因素來干擾我們的幸福和結婚，讓我們純純凈凈地在一起， 平平靜靜地相愛著。但，我們做事，不能只有愿望，必須要有措施來進行保障。財產轉移的手續，還是要辦的。”

    林紫瑩：“你再提，我可要不高興了。”

    杜子建：“不是我要提，是——如果我不這么做，你爸爸媽媽不會接受的。”

    林紫瑩：“他們接不接受，和我們有什么關系？是我和你結婚，又不是他們！”

    杜子建：“但我們得考慮他們的感受呀。他們如果不愉快了，我們的幸福也會打折扣的，對吧。”

    林紫瑩：“你們這些人呀，總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他們的工作，我來做，我的話，他們一直都是聽的。”

    杜子建思緒一下去得很遠，緩緩道：“我也希望生活能像你想的那樣。瑩瑩，你記住，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幸福，我愿意做能做的一切！”

    林紫瑩：“好啦好啦，這些話我耳朵已經聽出老繭來了，我把牛總監叫過來吧。”